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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晃十余年,眼看我就要升上高二。
高二分文理,又要告别一票同学。这种事我已经习惯了,甚至都有些麻木了。我身边的人总是来来去去,一波跟着一波,像潮水一样把我一个人拍上岸,然后又一齐回归到大海。
我已经不会感到寂寞了。
因为我知道有一条河还流淌着,它很温顺很美好,在我的眼睛里,在我回望过去的时候,它就会不停流淌着。
四喜跟我说,他最大的理想是开个小书店,自己当老板,有没有盈利有没有顾客他都不在乎,只要能给他书看。
“那你长大了是不是直接跟白雪结婚生娃啊。”我说。
“不可能。我根本不喜欢她。”他认真的说道。
四喜说他不喜欢白雪,这是我没想到的。
至于后来,他为了这个女人丢掉学业,就更加令我想不通了。
“为了一个你不喜欢的人,值不值啊?”他被遣回家反思那会儿,我打电话问他。
“……”他傻笑了两声,少见的沉默了。
世上最可怜,最可恨,也是最可敬的,就是像他一样,找不到生活的答案的人。
四喜就像个走在阴暗的巷子里的瞎子,四处碰壁,最后一瘸一拐地倒在了出口。
有人说我们不懂爱情,我开始不相信,但现在不得不信了……
四喜喜欢看爱情动作片。也不知从何时起,我们俩就发现彼此志趣相投。我给他发过很多片源,但最后他告诉我他最喜欢的还是苍井空。
我叫他也看看早乙女露依的,但他只说“不”。
四喜在这方面倒是个十足有原则的人。
记得有一次去他家,看苍井空的《色欲迷墙》。该片主要讲述了某宅男全天候偷窥苍井空饰演的邻居起居的故事。
影片本身应该算是浅薄的,但中间有个桥段却使我们感触颇深。
某天深夜,男主角依然借高端器材偷窥苍井空,他看到她换衣服,看电视,吃水果,以及洗澡……他们之间的距离只隔着一道墙。导演的点睛之笔,就在于他在影像中突破了那道墙,他运用意识流的镜头语言,让男主角和苍井空共处一室。
“这男的,也不容易啊……”四喜忽然说道。
和心爱的人如此贴近,却又仰之弥远,那难道不是世上最悲哀的事吗?
我忽然觉得,自己越来越搞不懂他了。
四喜走的时候,我甚至来不及送他一程。
那天,他最后一次回校,面对着全班同学,哽咽的说:“对不住了,大家……”
生活总是这么残忍。
四喜刚从前面的路上爬起来,就又摔了跟头。
他再也不会回来了。
去年冬天,某个晚自习放学以后。
四喜给我打电话,说他无家可归了。
他忘记带钥匙,家里又没人。
我叫他来我这儿住一晚。
外面风很大,地上的雪被风吹起来,纷纷扬扬的在空中飘洒。
四喜说,他看见前面有个在风中奔跑的人,他要跟他一起跑。
四喜说,他追上了那个人,那人比他大不了几岁,已经出来打工了,晚上没地方住,只好去网吧通宵。
四喜说,他奔跑的那条街上路灯全熄了,他看不见路了,不知道该去哪个方向。
四喜说,他终于知道跑步的快乐了,他一个人跑在刮着大雪的世界里,和所有烦恼都说拜拜了。
四喜说,他迷路了。他四处乱撞,像个发情的袍子。他感觉自己要永远留在这儿了。
在那一瞬间我终于明白了他想要的一切。
他想要的如此简单。
只是我们的生活真实得有些残忍了。
大风吹打在窗户上,发出让人悚然的声响。飘在半空中的雪花,遮住了整个世界。
流淌在眼睛里的河,汹涌的翻滚着。
我知道,四喜会一直跑下去,这一点永远不会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