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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录][SOSG小说组][耳目口司]超自然异象研究社2 江西陀栀的光环(台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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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03/27 | 编辑

猜你喜欢: QQ, vividred operation, 超自然异象研究社


[自录][SOSG小说组][耳目口司]超自然异象研究社2 江西陀栀的光环(台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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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文由[SOSG小说组]自录
录入:千木咲音
校对:千木咲音
二校:奇跡のかけら
扫图:楪祈.
修图:楪祈. gsnoopy
排版:奇跡のかけら
作者:耳目口司
插画:まごまご
译者:哈泥蛙
首发于:SOSG论坛 http://www.sosg.net/
SOSG小说组官方微博:http://weibo.com/sosgnovelloser/
转载时请保留录入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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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目口司
1988年出生,在千叶某个生活便利的乡村长大。
以《风景男のカンタータ》(现名《超自然异象研究社》)一作荣获第15届SNEAKER大赏〈优秀赏〉。
换新家具,如愿以偿购买了电脑桌与系统床组。原本预定要在床底的大收纳空间装入许多梦想与希望,但是把散落在地上的书与游戏装进去就塞满了。这是怎么回事?可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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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届SNEAKER大赏〈优秀赏〉!!
在街上寻找厕所的咲丘,情急之下不得已冲进女厕。解除危机之后打开门,随即受到一名高瘦吉他少女袭击。这就是咲丘与现代都市传说「青梅竹马」香澄的悲惨重逢,也是所有事件的开端。撼动全市的恐怖攻击落幕之后,在繁华区「绿洲」接连有人目击「生灵」,目击者大多离奇死亡。而香澄也是「生灵」的目击者之一——「探索世界的战斗」第二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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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贴被奇跡のかけら在2012-11-09 15:29重新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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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楼
发表于 2012/03/27 | 编辑
序章    校园生活「青梅竹马」     BARITONE  SOLO
  
  我拭去额头的汗水,拼命快步前进。
  极度避免朝肚子使力,挺直背脊,令注意力集中在腰间。将重心置于腰部以上的位置是最理想的状况,要是将注意力转移到下方,我将会在这一瞬间,遭遇本日以来不知道第几次的发作。
  现在还不要紧,但时间所剩无几。
  我快步入侵热闹的百货公司,随即仔细搜索上方的空间。
  那个显眼的图示很好找。朝着箭头标示的方向看去——是代表女性的红色。
  「……分楼层吗!」
  这种位于繁华区的建筑物占地不广,大多是纵长形,随之而来的弊害,就是厕所大多会男女分层。
  奇数楼层没有男厕。我的额头冒出汗水,沿着脸颊滑落。
  由于我稍微停下脚步,一个跑过来的小孩撞到我了。
  我的肠子立即发出可怕的声音再度蠕动。
  大限将至。
  我没有用跑的,而是尽可能快步搭乘电扶梯,就这么冲进二楼楼梯附近的男厕。
  唯一的隔间有人在用。
  敲门之后,里头的人敲门回应。没有抽取卫生纸的声音。
  我咋舌离开二楼厕所。
  没有犹豫的余地了。我全速奔跑,冲进四楼楼梯附近的男厕。
  唯一的隔间有人在用。
  敲门之后,里头的人敲门回应。没有抽取卫生纸的声音。
  我咬牙离开四楼厕所。
  由于忽然奔跑,肚子的状况猛然恶化,使我在中途停步。我以钢铁的意志忍了下来。
  我抱持祈祷的心情,绞尽最后的力量爬上楼梯,抵达六楼楼梯附近的男厕。
  唯一的隔间有人在用。
  敲门之后,里头的人敲门回应。
  抽取卫生纸的声音,还没响起。
  「……神已死。」
  我全身无力离开现场。
  已经没有气力继续忍耐,也没有体力爬楼梯了。说不定现在四楼的隔间已经没人用了。以朦胧意识如此想着的我,缓缓走下阶梯。
  我的面前,是位于五楼楼梯附近的女厕。
  我咽下一口口水。
  没错,那里肯定有多到无谓的隔间,应该至少有一间是空的。不,肯定有。
  ……
  慢着,等一下。我要冷静下来,不能心急。
  如果我入侵女厕,或许会失去某种重要的东西。
  然而,要是我在这时候没有使用女厕……
  我到底会有什么下场?我到底会失去什么?
  
  失去一切。
  迅速确认周围没有人影之后,我光明正大踏入女厕。
  每间都是空的。我毫不犹豫进入第一间隔间上锁。
  没错,这么一来,我就不会失去任何东西。
  真要说我将会失去什么,也只有累积在肚子里的那些异物!
  「咯……咯咯,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
  止不住笑。
  为什么我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没有察觉?太愚蠢了。要是我这个样子,对我所属社团那位聪明伶俐的代表而言,不就没办法成为榜样了?
  代表沉着冷静,老谋深算,不知畏惧为何物。
  如果是她,应该会毫不犹豫这么做吧。要是看到我这副狼狈样,她肯定会无言以对。真是的,我和她比起来还是差太远了。想到这里我就有些空虚。
  笑累的我缓缓吐出一口气,全身受到虚脱感袭击而闭上眼睛。
  
  我喜欢风景,非常喜欢。
  假日慵懒地起床拉开窗帘时的午后景色;电视上所播放某个遥远国度的大自然纪录片;走出公寓时充斥眼前的各式高耸建筑物;招牌、街头电视、交通号志、邮筒、天空、云朵、星斗。
  这应该是随处可见的日常风景,而我就喜欢欣赏这些每天有着些微变化的风景,喜欢欣赏这些本质未曾改变的美丽风景。
  不需要什么理由。人类爱好风景,是出于野性的本能。
  
  由于是假日,今天一整天完全没有既定行程。
  大清早就莫名醒来的我,简单吃过早餐之后,决定到市区逛逛。
  既然难得外出散步,就去3C卖场享受橱窗购物的气氛吧——这是我刚才冒出的念头。至于后续发展,要是多加说明反而愚蠢。
  是的,刚出门没多久就内急,这是随处可见的无聊插曲。
  
  完事的我哼着歌开门,随即与洗手台旁边的少女四目相对。
  
  黑色薄衬衫印着难以理解的图样,总之别上大量安全别针的造型很惊人。腰上绑着一条像是紫色破布的玩意,美丽的双腿在紧身长裤的搭衬之下更显修长,就像是帅靓女孩的范本。
  而且,还有一顶牛仔帽。
  她戴着一顶巨大又漆黑的宽边高呢帽,会令人误以为是西部开拓时代的牛仔。这里是日本,不是正在开拓的荒野,真要说的话,这里以地区都市来说算是比较热闹的地方——最近流行这样的穿着风格吗?我不太清楚。
  她脚上穿着便于行动的肮脏运动鞋,提着好大一个黑色硬式吉他盒以及小型音箱,挑染成红色的长发,在后脑杓靠近颈子的位置绑成一束。
  有型又工整的脸上,那双圆滚滚具有亲和力的双眼,即使与修长的身躯有着极不搭调的感觉,依然让我认知到这名女性是少女。
  
  此时我首度察觉一件事。
  无论我有没有进入女厕都一样。
  反正只要我被别人发现,肯定会失去社会上的地位。
  
  沉默支配着全场。
  她反覆眨眼之后转头看向入口,确认自己是否走错厕所。
  清点隔间数量之后,她将牛仔帽的帽缘压低,朝着我摆出战斗姿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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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冷静下来,这是误会!」
  「五楼是女厕,男厕在楼上和楼下才对吧?」(注:日文「误会」和「五楼」音同)
  这真是等级低得可怕的冷笑话,不知道她是少根筋还是故意的还是处于混乱状态,但我甚至没有余力吐槽。
  「——仔细想想吧,男厕的隔间少得夸张,我刚才去每一层楼的男厕,每间都有人在用。这是紧急事态,你可以理解吧?如果你站在和我相同的立场,要是男厕的每个隔间都有人在用,你会怎么做?」
  「我想我会去女厕。」
  我为什么问女性这种问题?原来处于混乱状态的人是我。
  「所以,辩解到此为止?那我要『弄掉』你了。」
  「慢、慢着,暴力是不对的……记得还没自我介绍吧,我叫做——」
  某种巨大的物体掠过鼻尖。
  我的面前,是巨大硬式吉他盒的圆弧型底部。
  「对……对、对不起!」
  我的声音不禁变高,还结巴了。
  「——废话少说,受死!」
  她放声大喊之后,以双手握住吉他盒琴颈部位的握把,就这么扭动身体往前方转一圈,挟着凶狠的力道挥动漆黑的棍棒。
  我在狭窄的厕所走道翻身闪躲,棍棒向下命中地板,发出沉重的碎裂声与激烈的冲击。她拿起吉他盒之后,好几块磁砖变得粉碎。
  「你……要是出人命怎么办!」
  「少罗唆,这个变态!」
  她咋舌之后拿起吉他盒,重新摆出漂亮的打击姿势,并且就这么使劲挥棒。我以双手保护头部卧倒避开,其中一个隔间的门被打凹了。
  「你、你是笨蛋吗?刚才要是被打到肯定会死吧?」
  「别到处乱跑……『这样不摇滚吧』,变态!认真跟我一对一单挑!」
  
  不知为何,我从很久以前就对这幅英勇强悍的光景有印象。
  
  「……难道说,你是香澄?」
  我就这么趴在地上如此询问,她随即困惑地皱起眉头。她的反应就代表了答案。
  她眯细眼睛仔细打量我的长相,不久之后,她轻颤喉头细语说道:
  「——咲丘?」
  我默默点了点头,厕所再度被沉默占据。
  
  在这个原本不可能发生邂逅的地方,我和这名久违到忘记其存在的青梅竹马,进行命中注定的重逢。
  我懊悔着这是一幅毫无浪漫可言的风景。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我做出总结之后,尚未变声所以嗓音甜美得宛如女童的清宫一轻声说着:「是喔……」并对我投以像是看到可疑人物的眼神。
  「总之,颇令人不敢领教。」
  「为什么?」
  清宫的反应出乎预料,使我也难以掩饰惊讶之情。「那个……这时候你应该要兴致盎然,想知道后续进展才对吧?」
  「可是……在女厕放声大笑实在太扯了……」
  「要是想到那么高明的妙计,清宫应该也会放声大笑吧?」
  「我好歹会考量时间和场合。」
  他说得太正确了,我无法反驳。
  看到我垂头丧气,清宫为了安抚我而说道:「不过如果面临那种极限危机,我也能体会你的心情——啊,我不是指放声大笑,是指进女厕这件事。」
  无法理解清宫这番话的我歪着脑袋。
  「说这什么话?清宫就算进女厕也没问题吧?」
  「不行啦!」
  清宫一副快哭出来的样子,摇动手中的伞予以否认,但我首次看到清宫进入男厕时吓得脚软的记忆犹新。
  「所以,关于那位青梅竹马——」
  清宫打住话语仰望天空。
  开始落下一滴滴的雨珠了。
  「唔哇,换季的时期真讨厌,还好有先看气象预报。」
  「说得也是,嗯。下雨很麻烦,棉被晾不干,湿气又是机器的大敌。」
  我也同意清宫的意见,两人各自撑起雨伞。
  「不过,下雨的风景也别有风情,就是所谓入夏的风情画吧,不觉得心情会变平静吗?我觉得下雨的景色,最适合套用在田园,山林也不错。植物和水非常搭配,从以前就经常被当作题材。位于枝枒、树叶、根茎的水滴质感有着微妙的差异,必须意识到这一点。虽然这么说,因为植物大多含有水分,所以不应该加以区分。这种融合——」
  「……咲丘同学真的很特别。」
  清宫忽然说出这样的感想。
  「我这种喜欢风景的嗜好,并不是大众都能接受的。」
  「唔~~但我不觉得这只是嗜好的程度,应该说,除此之外也——」
  「我每天都在进化。」
  听到我哼着歌如此回答,清宫露出「还会进化?」的讶异表情看着我。呵呵呵……这样的清宫好可爱。
  走到大马路上,就会遇到许多身穿制服的学生。
  穿着相同衣服的所有人都一样,三三两两并肩前往同一个地点。
  不经意看去,一群穿着雨衣的人们,正积极发传单给上学途中的学生。对方以甜美的笑容将传单递到面前,使我和清宫也不由得接了过来。
  标题的部分大大写着「要承认个人风格!」或是「不要容忍企业的傲慢!」这种字眼。虽然看不懂,但这种宣传只会造成困扰,如果他们要这样乱来,我很希望可以眼不见为净。由于这传单令我头痛,我索性将其揉成一团之后,扔进路边脚踏车的篮子里。
  我看向清宫,他不以为意地看了传单一眼,然后仔细折好收进书包。
  「啊、这么说来,咲丘同学,今天放学之后也有社团活动吗?」
  清宫换了一个话题。以我个人的立场,我很希望他能陪我商量「刚才那件事」,不过应该还有很多机会能说吧。
  「只有我们社团代表请假或有事的日子,我才不用参加社团活动。既然没有特别连络,今天应该也要去社团吧?等我一下。」
  我从怀里取出手机检视行事历,清宫立刻兴致盎然地探头过来。「新型手机很方便吧?」
  「是啊,不愧是热门的智慧型手机,尤其应用程式和网路浏览器功能太方便了,用过之后就不能没有它,这应该会成为时代的主流吧——啊啊,似乎照例要进行社团活动。」
  「这样啊,我放学之后想到画材行一趟,正想着咲丘同学要不要一起去。」
  清宫的嗜好是绘画。
  我们就读的高中也有美术社,不过似乎只有随意办些活动,所以清宫没有加入社团。很遗憾的,我们学校没有致力于经营社团,而是学业优先,学业至上。
  我看过好几次清宫的作品,几乎都是描绘市区景观的油彩画。
  印象派风格的轻柔笔触,将现代建筑物进行某种温柔的调和,是画得挺不错的作品。不过也有一些作品,是无法真正打动赏画者内心的遗憾之作。
  若问这样的画作是否足以受到世间赞赏,我终究没办法点头同意,但我个人很喜欢清宫的画作,清宫的画作能让我感受到他对风景的爱,真希望某个情色笨蛋能向他看齐。
  「慢着,我陪你去也只会碍事吧?不用在意我,你自己去吧。」
  「咦咦,完全没那回事啦!」清宫用力摇了摇头。「关于画材,咲丘同学的建议最值得参考,而且你知道好多我不知道的事情,如果你能一起来,会帮我很大的忙。」
  「你这么捧我也不会有奖品的。」
  清宫把我看得太了不起了。明明就算没有我陪在旁边,他也能画出各种优秀的作品,但在这方面就有点美中不足。「抱歉,就算没有社团活动,我也已经有约了。」
  清宫说声「这样啊……」并遗憾地低下头。
  「反正也下雨了,还是改天再去吧。」
  「不过下次还是要约我喔,我会想办法空出时间。既然是可爱清宫的请求,要我提东西或是当保镖都没问题!下次我也会请你吃饭!」
  老实说,我也非常想和清宫约会,但只有这次是特例。
  「哈哈哈……毕竟最近不*宁——」
  清宫忽然停下脚步,我也跟着看向清宫凝视的方向。
  大楼墙壁被涂鸦了。
  大概是用喷漆画的,是宛如使用圆规画出的漂亮圆形,圆形的周围还长了刺。感觉最近似乎也在某处看过这样的图。是在哪里?
  「那是什么记号吗……向日葵?」
  「唔~~不清楚。以这种方式玷污风景,我不想知道这种家伙想表达什么讯息。」
  我随口回应并继续前进,清宫连忙跟了过来。
  就这么走了一阵子之后,拥有强烈异样感的黑白校舍出现在前方。
  这里就是我们就读的学校——神乐咲高中。
  
  「总之,可以确认咲丘学弟是值得鄙视的变态了。」
  「为什么?」
  极具冲击的这句话令我手指一颤,在下一瞬间,木制方块盖成的高塔发出刺耳的声响崩塌。刚开始我觉得这声音很吵,但反覆好几次之后已经习惯了。
  「代表,请听我解释!那是紧急事态!」
  「嗯,说来听听。」
  「到头来,男厕的隔间这么少实在很奇怪!没错,应该要完全依照女厕的格局打造才对——代表,如果您站在和我相同的立场,男厕的每个隔间都有人在用,代表您会怎么做?」
  「应该会去女厕。」
  代表——沈丁花樱学姐双手抱胸,让双峰靠在手臂上,以冰冷的目光看着我。
  「即使是无可奈何的生理现象,你还是应该以努力、毅力与不屈不挠的意志等待空位。在这种时候进入女厕,只是自我逃避的放任心态。」
  代表说完之后,拿起刚才以茶匙搅拌的现泡咖啡,单手擦腰一饮而尽。
  「哎呀,其实这可能是某种计谋喔。」
  没有帮忙重盖崩塌的高塔,只是随手叠几个木制方块玩的江西陀栀,咧嘴露出笑容伸直手指。「如果是咲丘,就有可能执行『全女厕偷拍计划』。」
  「住嘴,江西陀,别再剥夺我的信用了。还有,你说的那卷*录影带是在哪里卖的?」
  「咲丘,你的用语过时罗。一般都会讲*光碟,或是*动画喔!」
  不擅长使用数位产品的家伙却满嘴*经。「虽然这么说,但我个人也很在意别人的构造,如果到时能拿一份拷贝,我个人也可以帮点忙。」
  「咦?真的?」
  「……不,当然是开玩笑的吧……难得一次配合你,要是你真的跃跃欲试,我个人也会很困扰的。」
  江西陀有些敬谢不敏,像是在可怜我一样,微张着惺忪的双眼凝视着我。
  「什么嘛,居然只是开玩笑,你这令人误会的家伙。」
  「话说回来,一般来说会当真吗?」
  「如果是江西陀,就有可能执行『全女厕偷拍计划』。」
  我说完哼了一声,江西陀不高兴地皱起眉头。
  「总之等等,咲丘无惧一切勇往直前,应该先称赞他这一点吧?」
  到刚刚为止旁观这场弹劾的出岛进学长,说出这番话为我打圆场。
  「怎么可能等那种不出来的家伙?上楼下楼终究都只是白费工夫,所以应该前进吧?换句话说,咲丘当时的判断是正确的。」
  「但我觉得,进入女厕的这个行为本身,无论怎么辩解都不会是正确的行为。」
  代表像是无言以对般叹了口气,看到这一幕的出岛学长嘟起嘴唇。「不然沈丁花,你要咲丘直接拉在裤子上吗?」
  代表低吟之后沉默不语。看到她这副模样,出岛学长朝我咧嘴一笑。
  不过话说回来,这位学长真是阳光。他好不容易介入我们的对话,并且帮忙安抚大家。其实他应该是这个社团当中最具常识与良知的人吧?
  「何况,有必要刻意确认是男厕还是女厕吗?沈丁花和咲丘都太在意这种无聊的小事了。」
  我想太多了。
  「嗯~~不过市区确实没什么厕所。」
  即使耳机的声音大到旁人都听得见,女郎花萩学姐也毫不在意,不过她似乎还是掌握了对话内容,就这么以镊子轻戳桌上的小机器,不经意轻声说道:
  「要是没消费就借用店里的厕所会过意不去,车站的公厕又很脏,即使是百货公司的厕所,也随时有人在用。」
  「是这样吗?」
  拥有那么多隔间的环境居然随时客满,我从来没有想过这种事。
  看到我一副纳闷的模样,萩学姐以手指卷着耳机线轻声失笑。
  「人多时的女厕是战场哦?或许男生不会懂吧。」
  「真是意外……这样的话,如果是在市区,我希望能有收费的厕所沙龙。永远面带笑容,干净的厕所,舒适的厕所,总之不用排队的厕所!喔喔,我看见了!那是我所期望的和平风景!」
  「……以宣传标语来说或许设计得不错,但要是开始为了如厕付钱,我想我也完了。」
  代表无可奈何地露出苦笑。
  这里是一如往常的无趣风景。
  
  话说回来,聊聊我们正在做什么吧。因为今天没什么特别要做的事情,所以众人以我遭遇的这段蠢事为话题闲聊,围在社办桌旁玩着叠叠乐。
  虽然总称为叠叠乐,但并不是一般在玩的单色木纹类型,而是每个方块各自涂成不同的颜色,抽方块时必须以掷骰子的点数指定颜色,是适合上级玩家的类型。
  顺带一提,手指最粗又最沉不住气的出岛学长吊车尾远远落后。
  这位大个子不可能在玩游戏时构思战略,也不擅长这种精密作业。此外,由于代表的身体脆弱如豆腐,我们很害怕塔往她的方向倒塌会造成意外,所以我们请代表帮我们所有人掷骰子。
  不知为何,只有我和出岛学长会抽到难度超高的颜色,肯定是我多心了。
  
  「总之,咲丘学弟是变态的这件事,如今已经无所谓了。这是明确至极的真理。」
  代表说出这个非常遗憾的结论,并且露出不悦的表情。
  「不提这个,世界上居然真的有青梅竹马这种玩意,比较令我惊讶。这比超自然异象还不可能存在吧?我无法相信。」
  「青梅竹马应该很常见吧?何况,记得代表不就有蜂须这个——」
  「不准把那玩意列入灵长类。」
  看来蜂须别说是异性,甚至连猴子的等级都不到。
  「——所以,你和那个青梅竹马小妹的情史,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吧?哎呀,请你务必说来听听,这场童心未泯的摔角游戏,后来是谁赢了?」
  江西陀将惺忪双眼眯得更细,像是在瞪我般笔直看过来。
  「——哇,我也想听。是怎么样的女生?」
  鼻子流出些许红色液体的萩学姐,坐到我身旁的位子。
  萩学姐和这两人的温差是怎么回事?
  我明明好心要告诉大家,却只有萩学姐专心听我说,有点落寞。
  「没有啦,毕竟我们好久没见面了,虽然这么说很失礼,但我从外表完全看不出她是香澄。不过她和以前一样,是个不错的家伙。只是——」
  我轻咳一声掩饰落寞的心情。是的,我在这里说出这种事,并不是想炫耀自己曾经入侵女厕,是因为那家伙跟我商量一个问题,才会前来借用代表的智慧寻求解决之道。
  ——这里是丘研。正式名称是超自然异象研究社。
  我们的活动内容,是调查、熟知隐藏在这座神乐咲市的超自然异象。
  「那个家伙,似乎看过『生灵』。」
  站在女厕里聊天实在不太对,所以我带着香澄来到百货公司一间挺时尚的咖啡厅,不然要是有其他女性进入厕所就麻烦了。最重要的是,我不想思考那扇坏掉的隔间门后续处理。
  直到我们就位,并且点了两份咖啡和起司蛋糕,香澄都沉默不语。
  怎么办?她把我当成变态了。
  我要冷静,我没有做错事情,只要按部就班说明刚才是紧急事态,香澄肯定也能体谅。这个家伙终究不会笨到那种程度,不……咦?说不定她就是这么笨,我记得她当年挺笨的……!
  「咯、咯呼呼、咯……」
  在我摸索着最好的解决之道时,面前的女孩发出像是漏气的声音。
  「啊哈哈哈!啊~~咲丘一点都没变!好怀念,我好高兴!」
  香澄忽然捧腹大笑,并拭去从眼角冒出的泪水。这是笑过头所流下的爽朗眼泪。「你现在肯定努力在编借口吧?你手托下巴的习惯,和以前一模一样!」
  「……原来我有这种习惯?」
  「有有有,一直都有。忘记暑假要和我去游泳池玩的约定时,你也做了同样的事情。」
  「这是什么时候的风景?你记恨记太久了吧……」
  香澄笑着拿起咖啡啜饮。「因为那个时候害我好失望。」
  苧环香澄是我国小低年级时的同学。
  因为是邻居,比起班上不熟的男生,我和香澄的来往更为密切。
  而且她喜欢玩男孩子气的游戏,像是在门外踢毬,或是在家里打电动,这也是相当大的原因。做什么事情都会拉着男生一起做,一副孩子王的模样。我从以前对她的印象就是「不拘小节的笨蛋」,看来直到现在也没变多少。
  当时觉得她很高,但没想到她会长到这么高。该说是模特儿体型吗?她的身体像一具雕刻杰作。虽然脸蛋带着少年气息而且胸部不大,不过以偏袒的眼光来看,可以列入美少女的类型……吧?最近周围有很多美女,所以难以比较。
  「总之,该怎么说,好久不见了。我也很高兴见到你——」
  「不过久违见面,却发现你成为变态……」
  「听我说啦!更正,求求你,请听我说!请让我解释!」
  在社团就已经被数落得那么惨,要是连香澄都把我当成变态,我大概会从此一蹶不振。
  「那个,所以呢,就如同我刚才说的——」
  「嗯?你说的刚才是几时的事?啊、这个起司蛋糕好好吃!」
  「居然连听都不听,混帐!你是笨蛋!你这家伙果然是笨蛋!」
  因为没办法确认她明白多少,所以我不知道该从何说起自己位于女厕的缘由。何况从刚才她所说的话看来,她应该不记得我在女厕说明的内容了。
  虽然把蛋糕送进口中的香澄一副很幸福的样子,但是这时必须狠下心来,对她讲清楚说明白才行。
  「所以说,到头来所谓的马桶——唔哇!这蛋糕怎么回事!超好吃的!」
  无须隐瞒,我也是笨蛋。
  两人就这么专注吃着面前的蛋糕。因为太好吃,我是否是变态的争议也已经无所谓了。美食当前,这种事根本就不重要吧?而且吃东西时也不应该讨论厕所的话题。
  我们几乎同时将起司蛋糕吃光。
  「太棒了,我要记下这间店——所以,话说我们到底几年没见面了?记得你在四年级的时候搬到九州……」
  「整整六年没见了。」
  答得好快。
  「不过啊,虽然好久不见也是原因,但老实说只看一眼根本认不出来。再怎么『弄』都不可能。我才要问,为什么你认得出是我?喔、香澄小姐知道罗,是青梅竹马的感应吧!」
  「你讲得前后毫无连贯,已经是莫名其妙的程度了——原因就在你的这个口头禅。」
  我露出苦笑如此指摘,香澄困惑地歪着脑袋。
  「你从以前只要想不到要用什么动词,都会用『弄』这个字吧?你日常使用的字汇太少了。还有,会把『摇滚』这种词用在日常对话的家伙,我只知道香澄一个人。最重要的,还有那顶牛仔帽,你居然从小学就一直戴到现在……」
  「呼哈哈,很帅气吧?咲丘还不懂这顶帽子的好。」
  以前因为帽子太大,戴起来就像是帽子怪物一样,但现在似乎成为刚刚好的尺寸了,只不过还是很大。虽然现在说已经太迟,不过刚才看到帽子的时候,我应该就要察觉才对。
  我也喝了一口咖啡。在社办总是喝比较苦的浓缩咖啡,所以美式咖啡喝起来很清爽。「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大概是初春吧?」
  「咦?那你是念附近的高中?」
  「没有,我没念高中。现在自弹自唱等待出道。」
  「无业游民吗?这就令人不以为然了。」
  听到我这么说,香澄鼓起脸颊。「念书不重要,得加紧练习才行。」
  「你这样就叫做无业游民——不过话说回来,我真的不知道香澄最近的状况,好歹也应该连络一下吧?」
  我以颇为责难的语气说完之后,香澄哈哈大笑。
  「抱歉抱歉,虽然我很想连络,但我忘记你家住址了,哈哈哈!」
  「但我记得你刚搬走的时候,几乎每天都会寄信给我吧!」
  老实说,我还记得后来再也没收到信之后,我年幼的心灵受到很大的打击。真希望她现在就连本带利补偿我受伤的心。
  「咲丘也没住在原本的地方了吧?是全家都搬走了?还是你搬出来自己住?」
  「我现在自己一个人住。不是有间神乐咲高中吗?我现在在那里念书。」
  「伯父伯母过得好吗?你那个聪明的哥哥呢?」
  「过得很好。那你——」
  「谁知道,应该相处得不错吧。」
  接下来的过程稍微省略,总之就是相互发动质询攻势。
  无论在哪个时代,只要遇见怀念的脸孔,肯定会出现这样的风景。
  「这么说来,原来香澄还在弹吉他。」
  香澄主要是聊她的旅行事迹,我则是阐述对风景的爱,但我忽然想到这件事并做为话题——香澄受到热爱摇滚乐的父亲影响,加上父亲热情支援,所以她从幼稚园时期就开始弹吉他。
  「所谓的英雄,不都是背着吉他只身浪迹天涯吗?真令人向往。」
  「这是好孩子不能模仿的生活方式范本。」
  听到我如此挖苦,香澄嘟起嘴唇。
  「我的目标是正式出道,我要用我的歌改变世界。」
  「——你真的和小时候一模一样。记得你的梦想是成为摇滚歌手?」
  「咲丘的梦想是『城堡警卫』吧?我比你好多了。」
  「你说什么?警卫很好啊,可以看风景看到爽,是最棒的职业吧!现在摇滚歌手已经过气不流行罗,笨蛋笨蛋!」
  「唔叽!只有你这种警卫小子没资格这么说!」
  这是一场丑陋的争执。
  然而,真的好久没有像这样和她拌嘴了。虽然发生过很多事情所以忘了,但我依然有这种平凡的好朋友,这个事实令我好开心。
  「……不过,光靠这样能够过活吗?我非常担心你的将来。」
  虽然聊得很尽兴,但目前能确认的其实只有一件事,就是这个家伙居无定所而且没有工作。
  「所以,可以给我钱吗?」
  「省略过程,而且不用『借』这个字,这方面你表现得很老实,很好!」
  ——坦白说,钱这种东西要多少有多少,不过是由老哥管理,所以我能用的现金其实没有很多。毕竟存折和提款卡都在老哥手中,以这种意义来说,存款可以说是受到老哥的严密监控。
  「呃,钱的方面并不成问题,但我身上只有*。」
  「那么,可以给我卡吗?」
  「小心我推倒你喔,洗衣板。」
  「哈哈哈……我弄掉你喔?」
  「对不起,我说了不该说的话,刚才都是我不好。」
  虽然无法意译,但我感觉到她认真的杀气,所以全力道歉。不过最近主要是被江西陀害得无法拿捏性骚扰的尺度,所以完全不是我的错。
  总之,香澄虽然没有胸部,但姑且是女性,要是拿钱给其他女人用的事情被发现,真心爱我的老哥会采取的报复行动极为恐怖。以这种状况来说,危险的人不是我,是香澄。
  香澄并不知道我正在进行痛苦的抉择,只说着「小气……」并乖乖喝着咖啡。我们两人几乎都把咖啡喝完了。
  「总之,首先得出道才行。我会待在神乐咲一阵子,毕竟也找到暂时的落脚处了。」
  「喔,这样啊,那彼此有空再约出来见面吧,我还想多跟你聊聊。」
  主要想跟她聊风景、聊丘研的成员、聊丘研的活动,以及聊风景和风景等等。
  「——对了,咲丘。讲到多聊聊我才想到一件事。」
  香澄的表情忽然变得凝重,而且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似乎烦恼着是否该说出来。
  「唔,怎么了?你也要用自己的方式阐述对风景的爱吗——」
  我说到这里也停顿了。该怎么说呢,不太对劲。香澄皱眉的表情洋溢着悲怆感,无法想像她是那个活泼的香澄。
  「——香澄,发生了什么事?」
  「发生了。与其这么说……应该说,我遇见了。嗯。」
  「——这样啊。」
  香澄的样子没有变化。
  两人沉默了好一会儿。
  「那个,或许你会觉得奇怪,但这是很严肃的话题。虽然你可能不相信就是了。」
  我也坚持不当成玩笑话。香澄就像是终于下定决心,沉重地开口了。
  「最近,我会在各种地方,『遇见我自己』。」
  
  我简单说明香澄所说的内容,代表的眼神随即变得锐利。说完之后,代表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离席去倒第二杯咖啡。
  「——刚才讲的,是街头巷尾流传的那玩意吗?」
  「最近出现在绿洲的那个?」
  听到萩学姐如此询问,江西陀出声肯定,并翻开桌上的一本杂志。从刚才就把野槌蛇阿槌拿在手上玩的出岛学长,和萩学姐一起看向杂志。以粗体字印着「绿洲闹鬼?生灵追踪调查中!」的俗气副标题,也映入我的眼帘。
  
  因为之前的恐怖攻击而混乱好一阵子,如今逐渐恢复平静的绿洲,正流传着某些传闻。
  看见了不可能会在现场的朋友。
  与酷似自己的人物擦身而过。
  有人看见自己在恶作剧,但当时的自己位在其他地方。
  —看到另一个自己的人,不久之后就离奇死亡。
  说到底,绿洲似乎从以前就偶尔会发生这种事,但因为最近实在有太多人经历类似的体验,所以这个传言一发不可收拾。
  绿洲似乎从以前就有「生灵」出没。
  
  「还以为是什么无稽之谈,不过挺吸引人的。有趣,真的很好玩。」
  代表一鼓作气喝光咖啡,将杯子放在桌上,接着露出严肃的表情双手抱胸。
  「各位,就这么决定了。从生灵手中收复咲丘学弟重要的青梅竹马吧——总之,先收集情报进行整理。」
  「不过,我记得看到自己的生灵就会死吧?明明不用刻意去调查这么不吉利的东西……」
  萩学姐露出担心的表情询问代表,但代表只是「哈哈哈」高声笑了几声。问代表这种问题就不识趣了。
  「是吗?但我个人挺感兴趣的。」
  江西陀看向萩学姐并歪着脑袋。
  「江西陀学妹相信生灵的存在吗?」
  「既然筱塚先生和野槌蛇都是存在的,断定只有生灵不存在反倒奇怪。」
  就某方面来说,江西陀的意见非常中肯。
  「喂,等一下,我从刚才就跟不上你们的话题,生灵到底是什么玩意?」
  出岛学长把阿槌放回笼子,露出纳闷的表情沉吟。
  在众人如此交谈时,叠叠乐已经恢复原本的模样了。
  「就是那个吧?会变成酷似主角的外型,对女生做尽各种*行为的怪物。我个人也有在游戏里看过这种剧情。」
  江西陀随手抽出骰子指定颜色的方块。
  「没有比较好的选择吗……」出岛学长无视顺序,抢在我前面抽走比较容易抽取的方块。代表没有加以指责,而是再度掷骰子换下一个人。
  「不过,化为主角或队友的外型,并且拥有同等能力的敌人,这种风景我偶尔也会在游戏里看到。」
  我和江西陀这种以游戏为基础知识的刻板印象,使代表露出苦笑。
  「不,和你们想的不太一样。严格来说,生灵是源自德文的外来语,原本的意思是『己身的幻觉』。」
  轮到我了。我将手轻轻伸向叠叠乐,萩学姐则是看着我的手并感到纳闷。
  「那两者有什么差别——」
  
  「打扰了,我们是神乐咲高中学生会执行部!」
  社办的门忽然开启,一群遵守校规将服装穿得笔挺的男女涌进社办。不知发生什么事的萩学姐愕然凝视着这一幕。
  带头的是我们丘研敌视的有害电波。樱桃发夹给人深刻印象的眼镜少女,模仿代表双手抱胸挺直站在原地。
  然而,这种事情一点都不重要。
  
  我为了抽出方块而集中精神,闭上一只眼睛伸出手指。就在我的手指即将碰到方块时,闯入社办的一名男学生踢到桌脚。
  叠叠乐在晃动,我的手指在晃动,我的心脏也受到强烈震撼。
  「呜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吵死了,不准动不准说话!现在是紧要关头的对决!」
  「咦?啊、啊啊,抱歉……」
  我咄咄逼人的模样,使得任职于学生会的男学生也不禁退缩。
  寂静来访。
  室内空气紧绷。
  我重新打起精神伸出手指,顺利取下方块。
  「呼……刚才真危险。萩学姐,请。」
  「好的。啊、又是红色,讨厌……」
  「——请问,我们一定要等到这场对决结束吗?」
  心情变得从容之后,我看向学生会长——城尾泷椿的脸。不高兴地嘟起嘴唇的她,瞬间和我四目相对,但马上又移开视线。
  「城尾泷,真难得你会来这里。要喝杯咖啡吗?」
  「很抱歉,我是红茶派,不用了。还有,带这种玩具到学校是违反校规的,沈丁花同学。」
  「这不是玩具,是出神入化的平衡艺术,你试过就知道了。」
  代表开朗地笑着,确认萩学姐抽完方块之后掷骰子。
  这么说来,我其实是第一次目睹她们两人的交谈。
  「不过话说回来,怎么带了一大票乌合之众过来?有什么要事吗?」
  「乌合之众……!哼,你大话也只能说到这个时候了。」
  城尾泷学姐如此说着,从在后方待命的学生手中接过一张对折的纸,打开纸张让我们看。
  上面以工整的字迹写着「撤离要求」。
  「你应该知道,今天有许多新生入学,成立了很多新的同好会。受到这样的影响,社办现在开始不够用了。后来学生会干部开会决议,新生的公认同好会,无论是体育或文艺类型,都要在旧校舍设置临时社办。总之,这是暂时的处置。」
  反正就算是新成立的同好会,应该也撑不到三个月吧。我们学校是学业优先,学业至上。
  「喔喔,工作辛苦了。」
  「江西陀学妹,这件事并不是和你们无关。」
  城尾泷学姐向江西陀投以微笑,像是胜利的喜悦。
  这段期间,代表也继续掷骰子,使木制高塔的方块逐渐被抽掉。
  「为了重新分配社办,学生会已经表决通过,要重新编辑神乐咲高中现有社团与同好会的组织图,至今校方没有公认的同好会,只要没有通过学生会的核可,今后就禁止使用旧校舍。如果想继续使用这个空间,就请你们办理正式手续。以超自然异象研究社的状况,很遗憾你们通过了最少要有三名社员的门槛,所以只要填写社员表以及会计报告,请顾问老师盖章再缴交到学生会总部就可以了。」
  「咦?怎么这样,至今对社团活动的管理不是很随便吗?」
  「是至今的管理体制有问题。今后学生会将妥善管理,如果想无视请自便,这边会把你们视为不同于公认同好会的私人集会,并且采取因应措施。」
  萩学姐不知所措,害怕地抓着身旁的江西陀。
  「我不喜欢『管理』这种高姿态的字眼。总之我们会积极检讨这件事,所以出去吧。你们在里面会害社办很挤。」
  出岛学长并没有特别在意高塔的状况,不加思索就抽出方块。虽然高塔大幅晃动,却没有要倒塌的征兆。我又抽了一根方块出来,叠叠乐还是不倒。即使如此,这应该会是最后一轮了。
  「期限是一个月,请在这之前决定超自然异象研究社的顾问老师,不然就会把你们视为普通的私人集会,请你们撤离这间社办。」
  
  突如其来的宣言,终究使所有人的视线从叠叠乐移向城尾泷学姐。城尾泷学姐以愉悦至极的模样俯视我们。
  「——与其说强硬,不如说是鲁莽。城尾泷,你的斤两被看透了。」
  虽然代表的笑容没变,但全身散发着不高兴的气息。
  「没有顾问却依然正常举办活动的非公认同好会,现在只剩下我们丘研了。你们居然只为了摧毁丘研就这么大张旗鼓。」
  「别这么说,我丝毫没有这种心态,我只是进行组织性的改革,让这间学校变得更好而已——那么,请你慢慢找顾问老师吧。只不过愿意出面帮超自然异象研究社收拾烂摊子的老师,或许连一位都没有吧。再见。」
  城尾泷学姐脸上挂着笑容转过身去,与旗下干部们闹哄哄地离开社办,只剩下茫然留在原地的我们。
  「——所以,实际的状况怎么样,代表?我们社团没有顾问老师吧?」
  江西陀回过神来提出这个问题,代表则是双手抱胸沉吟。
  「嗯~~总之,只要我们有心,丘研本身就不会瓦解,但要是这间据点被接收就不有趣了。那孩子一旦有所决定就很顽固,应该无从交涉。」
  「无论如何,我觉得她不可能会聆听我们的意见。居然用顾问老师这招吗……」
  代表与城尾泷学姐的过节很深,刚才的互动甚至只算是可爱的等级。这么说来,关于那场恐怖攻击的真相,目前看来城尾泷学姐还不会向他人告密。
  或许是企图让我们改过自新吧,但她实在难以捉摸,肯定是必须注意的人物。
  「……船到桥头自然直吧?这样一点都不像你,往前看,迟早会想到方法的。」
  「出岛同学偶尔会提出不错的建议耶。」
  维持自我风格的出岛学长,令萩学姐露出苦笑。「我也赞成出岛同学的意见,毕竟还有一个月,就暂时观望吧。我会去问几位我认识的老师。」
  代表不知为何歪着头。「——总归来说,只要有血印就行了吧?那不是很简单吗?」
  「代表,请不要讲这种可怕的话!禁止使用暴力!」
  代表不服气地扬起眉角。「咲丘学弟,不准说这种蠢话,要是不这么做,我们这种像是违反校规集合体的同好会,哪会有怪胎老师愿意当顾问!」
  代表似乎有所自觉,这是个麻烦的社团。
  「总之,老实说我个人觉得无所谓……何况,只用摧毁社团这种方式报复枫的事件,这也太寒酸了。她到底有什么企图?」
  我也同意江西陀的意见。之前我姑且找了代表讨论这件事,但代表只是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而且现在的她也是板着脸不表示意见。
  代表再度掷骰子。
  江西陀一脸从容地抽出方块,轮到出岛学长了。
  出岛学长粗壮的手指,戳向以木块慎重堆成的塔。我好不容易努力盖好的叠叠乐发出声音崩塌,宣告校园即将关闭的钟声也响遍社办。
  
  原本想直接和丘研成员们回家,但我发现把雨伞忘在教室了。这是梅雨时期将近的这个季节常见的风景。
  虽然请大家让我一起撑伞,但所有人都慎重拒绝,因此大家都先回去了。我独自走在开始变昏暗的走廊,朝新校舍的教室前进。
  「不、不好意思……」
  咦?这么说来,我好像有一件每次都忘记说、每次都忘记问的事情。
  是什么事?既然想不起来,应该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事,不过……
  「请让我过去好吗……」
  啪哒……啪哒……的脚步声。
  在无人的走廊响起的声音。
  传来这种宛如会黏在背上的声音,使我不由得背脊发寒。
  
  转头一看,一座纸山矗立在我的面前。
  
  「唔喔喔啊啊啊啊啊啊!」
  「呀啊啊啊对不起是我的错不好意思!」
  纸山忽然往上弹,然后发出啪沙啪沙的声音崩塌,另一头是一名娇小的女性任凭文件落在头上,不断鞠躬道歉的身影。
  「呃、原来是小毬,别吓我啦。」
  身穿白袍的这名女性,就这么歪着顶着文件的脑袋。「咦?你是我班上的学生吗?」
  「我是咲丘,经常和清宫在一起的那个学生。既然您是导师,好歹要记住我的名字吧。」
  我如此说着,捡起散落在地上的文件,她也连忙一起整理,伸手把文件捞到面前。我原本想让文件头尾对齐,但老师似乎并不在意,所以我也改以速度为优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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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致整理完毕之后,彼此都松了口气。
  「对、对不起,可是当上导师之后,所有人的长相看起来都一样吧?」
  「好厉害……一点都不像老师会说的话!」
  她抬头看着我,发出腼腆的笑声。
  「是吗?比较像是文人会讲的话?啊,我想起来了,你是清宫同学的男朋友吧?」
  虽然很毒,不过老实说,她完全没说错。
  该怎么形容呢?这是毫无紧张感的风景。
  
  看起来像大学生,以发夹固定有点长的浏海,像是隐瞒实际年龄的成果结晶的这名女性,就是我和清宫班上的导师——小手毬绫芽小姐。
  负责科目是地理与历史,纯正的社会系老师。然而明明不是化学老师或保健老师,她却每天都披着白袍。有人曾经打趣地询问这件事,她则是一脸正经地说出「穿套装会很热吧?」这种回答,这段趣闻至今也很有名。
  虽然乍看之下是个傻妞,但她的个性温和,而且颇为学生着想。
  她也在学生的生涯规划上*相当的精力,尤其是就职组的求职引荐,学生之间甚至相传都由她一手包办。是没错啦,先不提那些报考大学的学生,会为了高中毕业就求职的家伙认真奔走的怪胎老师,在这间升学率中上的高中,应该是相当罕见的类型。
  对于这样的小手毬老师,学生们丝毫不抱持任何敬意,以朋友的语气称呼她为「小毬」。
  文件堆成的山颇有重量,但没有到一个人抱不动的程度。然而因为视线会被挡住,如果只有自己一个人搬,应该会伴随着某种程度的恐惧吧。
  我抱起整叠文件之后,前方传来声音。
  「不要紧吗?我帮忙按着前面,就这么前进吧,我会引导方向。」
  我原本就打算帮忙,所以就送佛送到西吧。就算是船帆挡住水平线,只要船头有人引路就不成问题。
  即使重心有些不稳,我还是在小手毬老师的引导之下穿过走廊,爬上阶梯,由老师开门之后进入社会科准备室,依照指示把这叠文件放在小手毬老师办公桌旁边的地上。
  「辛苦了,哎呀,幸好有你的帮忙~~!」
  「那么,请帮我把评等提高一级。」
  「嗯嗯,这种小事没问题的,这份恩情我在忘记之前不会忘记。」
  被委婉拒绝了,真遗憾。「小毬,难道这是课后辅导的讲义?」
  「没错~~差不多该为定期测验准备后续补救措施了。因为第一次的考试很重要吧?要是在这时候受挫,三年的高中时光会觉得很难熬。」
  那么早就觉得难熬的人该怎么办?对于已经接到课后辅导劝告的我,这只是一件麻烦事。
  「这真是太了不起了。那么,我要告辞了。」
  「咦咦~~等一下啦,难得帮我搬讲义过来,就请你喝杯茶当谢礼吧?来吧来吧!」
  小手毬老师硬是让我坐在空位上,匆匆忙忙打开凌乱的准备室里头的热水瓶开关。「红茶和咖啡,要喝哪一种?」
  我曾经听说过,小手毬老师会把班上的问题学生叫到准备室面谈,看来现在就是了——莫名有种不方便拒绝的气氛。
  「哈哈哈……那么,麻烦给我咖啡。」
  「你喝咖啡啊,好成熟喔。对我来说太苦了,我没办法喝。等我一下喔,即溶的可以吗?」
  想到我在加入社团之前还是红茶派,就令我感触良多。我回答「能喝就好」之后没过多久,小手毬老师就端着咖啡和红茶坐在我的正对面。她打开桌上的小型CD音响,开始响起音乐盒的旋律。
  很柔和的音色。不过因为在社办都是听古典乐,难免会有一种异样感。
  小手毬老师在抽屉里翻找,抽出写着我姓名的资料夹。大概每个人都有一份吧。
  好一段时间,小手毬老师沉默不语地浏览我的资料,令我坐立不安、难受至极。
  拿起老师给我的咖啡啜饮一口,好难喝。
  「那个,是咲丘同学吧,现在开始进行个人面谈。」
  话题忽然变得沉重。「已经习惯这间学校了吗?」
  「社团活动很有趣。」
  「决定未来规划了吗?」
  「我的目标是成为家庭主夫,所以不成问题。」
  「这不是男生该说的话啦~~!」小手毬老师嘟起嘴唇。「真是的,要认真考虑才行喔,在现在这个时代,如果决定将来要考大学,就得从现在开始努力用功,不然很麻烦的。」
  「我会适度找间大学念,然后适度找个工作来做。小毬太神经质了。」
  我说出这个结论之后,小手毬老师露出严肃的表情。
  「这就是不对的做法。最近的职场竞争真的很激烈,虽然有人宣称学历社会已经结束,不过那是骗人的。」
  「话是这么说没错啦,但我才一年级,要我现在就思考就职问题实在是……」
  「总之咲丘同学希望继续升学。记得你想做的工作是系统工程师?」
  「不,我的第一志愿是『警卫』,我应该有写吧……!」
  为什么第三志愿会先被提出来?顺带一提,我的第二志愿是「风景爱好会首任会长」。
  小手毬老师在桌上的便条纸上写了一些字,字迹太潦草无法解读。
  「不过啊,以你现在的成绩,要升学很难耶~~?」
  「今后拿出真本事就行了。哎,我能理解小毬想说什么,毕竟我不擅长古文和日本史,不过我是偏向理科——」
  「这里有咲丘同学本次期中考的各科成绩。」
  虽然成绩还没公布,但小手毬老师从资料夹取出记载成绩的纸条给我看。上头记载着令人惊愕的分数。
  「哈哈哈,这个笨蛋是谁?」
  「原来你没有自觉……」
  小手毬老师叹了好大一口气。「虽然不会影响升级,但如果要升学,就得多加用功才行。明明是我负责教社会科……我教得不好懂吗?」
  「没有啦,看到小毬在讲台上跳啊跳的,我就会忍不住打盹——」
  「这两件事没什么关系吧?」
  小手毬老师无可奈何地这么说着,我则是维持严肃的表情。
  我喝了一口咖啡。超难喝。
  「不过,咲丘同学在这方面很有个性,会令人觉得你可以巧妙应付人生,过得顺遂。所以要不要努力提升评等,试着挑战保送入学?」
  「很有个性吗……」
  这是在说我坏话还是在挖苦我?不知为何,我不认为这是在夸奖我。
  小手毬老师一脸严肃地竖起手指。对了,她为什么至今都没碰红茶?
  「从现在开始努力的话就有机会喔,毕竟最近的保送标准很宽松,我也会提供协助——」
  「对了对了,小毬,我想问一下,小毬相信这个世界上有生灵吗?」
  我无视于这番刺耳的建议,硬是改变话题的方向。小手毬老师不满地发出「唔~~」的声音,歪着脑袋。「我知道你说的是什么东西,但为什么忽然问这个?」
  「那玩意好像在绿洲出没。杂志有提过,而且最近也有上新闻吧?」
  「哇~~这样啊。我以为很久之前就退流行了,原来还在流行,好怀念喔。在我还是学生的时候,神乐咲也流行过一次喔,恶作剧怪物『生灵』。」
  「喔~~这样啊。」
  还以为会被她训诫,她却意外地附和了这个话题。
  「哼哼,我以前被称为『超自然专家小毬』喔!像是生灵与千面魔的差别,或是《阿菊传说》和《笼中鸟的宝藏》,我有在大学上过相关的课程。」
  「喂,这间大学也太有干劲了吧!」
  而且小手毬老师意外热爱超自然异象。
  「大学是一个能研究自己喜好的地方,这种研究出乎意料能得到不错的评价。」
  小手毬老师首度拿起红茶喝。她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随即开始朝杯子吹气。
  看来她很怕烫。
  「著名演员主演的电影有出现过这种生灵,我连书都买了。虽然内容很有趣,不过很可怕。遇到自己不认识的自己,这种事给人一种负面印象对吧?这肯定是电影害的。」
  「看到自己生灵的人会死掉吧?」
  「这是传闻,我并不清楚。」
  说得也是。
  「生灵在传承上有既定的原则。第一,生灵不会与他人对话:第二,生灵不会出现在和本人无关的地方;此外最重要的,就是当事人会直觉确认生灵就是自己,所以才会这么可怕。」
  小手毬老师自豪地挺起胸膛。老实说,这是我第一次听说。
  「还有,芥川龙之介就是看到自己的生灵才自杀的,这你不知道吧~~?」
  「咦咦~~这是骗人的吧——对了,代表并没有特别提到这方面的事,这是怎么回事……」
  「代表?」小手毬老师歪着脑袋。「咲丘同学参加什么社团?」
  「我加入丘研了。反正是不被公认的同好会,应该没必要特别知会小毬——慢着,这么说来,今后就需要知会吗?」
  「是啊~~上次学生会已经决议通过了,所以改天会给你一张申请书……啊啊,你说的代表,就是超自然异象研究社的沈丁花同学吧?不要紧吗?她有没有对你做什么怪事?」
  小手毬老师带着非常复杂的表情担心地看着我。从她的表情看来,她对丘研的印象肯定和城尾泷学姐相同。
  「原来小毬也知道啊。看来代表比想像的还要出名……」
  「不不不,这间学校不认识沈丁花同学的人,就只有今年刚加入的新生喔。她在去年也和已经毕业的前任代表一起高喊『收复世界!』,在学校做了各式各样的事情。」
  不愧是代表,似乎从去年就在做这种帅气的事了。
  不过话说回来,前任代表是怎么样的人?「那个社团真的很有个性。不过那孩子已经毕业,希望沈丁花同学今年务必要安分一点。」
  其实已经策动过恐怖攻击了,但我即使撕破嘴也不能说出这件事。
  「总之,他们确实是一群怪人,我也会注意不要让他们引发问题。毕竟小毬的年纪快进入下一个十年了,应该会讨厌麻烦事吧?」
  「下一个十年?」小手毬老师眼角冒出泪水。「没、没有啦!我还是二十出头啦!」
  「说自己二十出头的人,大部分都已经超过二十五岁了。」
  「咦咦咦、没、没没没这回事喔~~!」
  她的眼神一整个飘怱不定。我原本只是试探一下,该不会说中了?
  如果是真的,那我就只能捉弄她一下了。
  「来来来,想像一下吧。蜡烛一根根插在生日蛋糕上,一根、两根、三根——这是什么风景?剑山?已经过好久,蜡烛怎么还没插完?好奇怪。来吧,从头数一次确认数量对不对——」
  「别再说了~~!不要实况报导这个每年都有的恶梦啦!」
  「祝我生日快乐~~」
  「不要啊啊啊!这是误会,是因为朋友临时有事,真的啦……呜哇啊啊啊啊啊!我想要有个伴啦~~!」
  放声大哭了。这幅悲伤的风景,连我都觉得好难受。嗯~~我预感自己发现了一个能取代萩学姐的新玩具,太美妙了。
  那么,天色已经黑了,差不多该在附近买个晚餐——
  
  我回想起还忘至今的事。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即使我忽然放声大喊,小手毬老师仍然趴在桌上不动。「抱歉,我完全忘记喂宠物吃东西了,我要回去了。」
  我单方面结束对话并准备离开,小手毬老师没有阻止,只是趴着不动。
  「——你有养宠物啊,好好喔。」
  「只是擅自住进我家罢了……啊,对了,小毬有担任社团顾问吗?」
  我完全忘记丘研的顾问问题了。姑且也问一下小手毬老师吧。
  然而小手毬老师抬起头,以混浊的眼神凝视着我。
  「什么嘛,这是在挖苦我『反正没有男朋友很闲』吗?」
  「当我没说,我告辞了!」
  似乎惹她生气了。我快步离开社会科准备室。
  小手毬老师只说了「回家小心」这句话。
  夜晚的走廊,似乎响起了啜泣声。
  
  因为下雨,加上时间比预料的晚,所以我搭乘*赶着回家。
  途中我前往车站前面的便利商店,随便挑了几碗泡面以及两颗不合季节的肉包。虽然不知道肉包有没有季节性,但我不经意觉得在梅雨季节吃肉包是很稀奇的事。
  我撑着伞奔跑。由于稍微起风了,所以伞异常笨重又碍事。
  雨中穿雨衣练习跑步的马拉松选手,在与我擦身而过的时候转头看我。你和我不一样,我有急事,不用管我这么多吧?
  雨势不大,即使用跑的回到住处,身上也没有很湿。原本想要稍微调整气息,但因为平常运动量不足,呼吸迟迟无法缓和下来。
  不得已只好就这么气喘吁吁地打开家门。
  「呼、抱歉!我回来晚了——」
  话还没说完,就传来一阵剧痛。
  肉食动物咬住我的手。
  「好痛好痛!是我不对,我原本也想要早点回来好痛痛痛痛痛!抱歉我说谎了我在社团玩太久所以回来晚了对不起!」
  我在十秒之内就讲完借口、说完真心话与谢罪,动物才总算放开我的手,并且以一副不悦的神情双手抱胸。
  「既然会晚回来,就应该留点吃的吧,没提供餐点是怎么回事!」
  「都擅自闯入我家了,居然还敢要求伙食……」
  「不过,香澄小姐知道喔,咲丘是为了我才特地跑回来的吧?」
  「不,只是因为下雨。」
  动物从我手中抢过便利商店的塑胶袋,从里头拿出两颗肉包,并且在凝视了一段时间之后,默默将肉包塞进自己穿的上衣。
  「你看你看,大奶~~」
  「不觉得很悲哀吗?」
  「觉得悲哀了。不玩了……」
  这个笨蛋含着眼泪,从衣服里取出肉包。肉食动物大口啃着肉包回到屋内,我也跟着进去。
  然后哑口无言。
  按照集数仔细排放在架上的漫画与杂志,凌乱散落在房间各处;在梅雨季节前的宝贵晴天晒好的棉被皱巴巴地挤成一团;向代表借的CD被随意光溜溜地弃置。电视就这么开着,原本存在的矮桌硬是被塞在房间深处。至于本来就不大的房间中央,如今冷冷地坐镇着一顶牛仔帽、一个大大的硬式吉他盒以及音箱。
  只不过去了学校一天,我专属的圣域风景就化为污秽之地了。
  「咲丘居然有听古典乐,真意外。我稍微弄了一下,但还是不合我的喜好,会让我想睡。没有更摇滚的曲子吗?」
  擅自住进来的污秽之地主宰者,任凭包子皮一块块掉在我床上,享用热腾腾的美食询问我。
  「——我自认应该有要你安分待在这里吧?」
  「我有遵照吩咐,没有离开房间一步!」
  发出嘻嘻笑声的这个笨蛋——苧环香澄令我无法直视,只能茫然凝视着天花板。
  
  说真的,这只肉食宠物该怎么处置?

637

主题

177

存在感

36

活跃日
喵~离线 无限制招收苦力中

未验证团员

2楼
发表于 2012/03/27 | 编辑
第一部     都市传说「咖啡屋」     ALTO  SOLO
  
           ******
          
  
  秋元(假名)大概是累了,所以作了一个白日梦。
  在一如往常的回程路上,忽然发现一间颇为时尚的咖啡厅。
  这种地方居然有间店?
  不经意看向店内,客人似乎不算少。看向钱包,喝杯咖啡应该不成问题。
  走进店内,随即有一名女服务生前来接待,不知为何被带到已经坐了好几人的桌旁。女服务生若无其事回到工作岗位。
  明明还有空桌,却刻意要求客人和他人共桌?
  正打算抱怨服务生的接待态度有问题时,一名客人说着「怎么还站在那里,坐吧」并指着身旁的座位。对方似乎不介意共桌,秋元也只好不甘愿地就坐。
  大大的桌上摊着报纸,都是经济与政治新闻。
  「我那边不行罗,快没办法继续正派经营了。」
  先就坐的三人之中,戴眼镜的高瘦男性叹了口气。
  「柏木先生那边的米虫,就不能处理一下吗?」
  「开在集团附近很麻烦吧?辛苦你了。」
  邀秋元坐在旁边的微胖男性哼笑一声。
  另一名戴着墨镜的男性并没有聆听两人的对话,而是单手拿着杂志享用咖啡。实在看不出这三名先到的客人之间的共通点。
  在秋元感到纳闷的时候,女服务生快步走了过来。
  「请问要点些什么?」
  「不好意思……请问这里是什么店?」
  听到秋元的询问,女服务生回以一个诧异的表情。
  
  「这里是『咖啡屋』……外面的招牌不是有写吗?」
  
  隔天秋元再度寻找这间店,却再也找不到这间「咖啡屋」了。
  
           ******
  
  时间回到昨天傍晚,起司蛋糕很好吃的咖啡厅。
  我听完香澄要商量的事情之后起身,香澄也一同离席。这一顿由我买单。
  走出咖啡厅之后,香澄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对我投以笑容。
  「总之我的行李只有这些。吉他盒里有最基本的换洗衣物,之后就看咲丘房间有多大了。」
  ——啊?
  「嗯?怎么还杵着不动?咲丘家是哪个方向?」
  「好,稍等一下。香澄小姐,你先冷静下来——你刚才所说『暂时的落脚处』,是哪里?」
  即使大致知道答案,我还是不得不询问清楚。
  香澄呆愣地张开嘴。
  
  「哎呀,暂时让我住在咲丘家吧,我又没有门路。」
  就这样,时间回到现在,香澄强行住进我家了。
  话是这么说,但我家也没有很大。虽然我自认平常注意整洁,但电视与电脑等东西就占掉半个房间了。
  不过要赶她出去也过意不去,所以昨晚我不得已把床让给她,自己则是睡地板,然而我不认为这种生活可以持续太久。老实说,我们明明只是普通青梅竹马的关系,但老哥从隔壁房间传来的无声压力,令我非常难以安睡。
  所以,我打算帮香澄找住处与工作。原本今天想找人商量这个问题,但我果然完全忘光,今天我肯定也要睡地板了。
  好想赶快脱离这幅风景。
  
  从塑胶袋取出泡面,把煮好的开水倒进去。香澄好奇地看着我设定计时器的模样。
  「喔~~原来要这样做啊。」
  「不然你怎么吃泡面的?」
  「嗯,我都是直接拿起来吃。」
  「你真敢挑战。」
  这是一幅有害健康的风景。「明明是一个人住,咲丘自己没开伙吗?」
  「太麻烦了。虽然偶尔会下厨,但平常总是买便利商店的东西吃,或者清宫多做了会分一些给我。」
  实际上为了答谢清宫,我好几次为他做了晚餐,但清宫每次都露出非常难过的表情,不知不觉就懒得特地开伙了。
  总之,与其做这种生疏的事并且失败,不如别碰菜刀肯定比较好。
  「我才要问香澄,你平常都吃些什么……该不会是吃杂草吧?」
  「香澄小姐会稍微加一点巧思,就算是杂草,烤熟还是可以吃!」
  「是吗是吗……没关系,我那颗肉包也给你吃吧……」
  「可以吗!」
  令人鼻酸的这个话题,使得我不由得把主食让给她。香澄双眼闪闪发亮,享受着从刚才就宝贝地抱在怀里的第二颗肉包。虽说如此,刚才塞进女生上衣里的肉包,我怎么可能吃——
  早知道吃一口也好……
  「这么说来,咲丘,在你去上学的时候,我原本想做你告诉我的那件事,但我还是不太会,所以教我用电脑吧。」
  「啊——果然不行吗?不过我早就猜到会这样了,所以没差。」
  香澄不知道我后悔的心情,迅速吃完第二颗肉包,转身面对机壳小巧的电脑主机。
  按下电源按钮之后,面前的大型电视萤幕,映出连接电脑主机的启动画面。
  「画面好大喔,我刚才不知道怎么用所以随便乱按。这种玩意就算乱弄也没关系吗?」
  「不用在意,那是娱乐用的实验电脑,只装了网路聊天程式和游戏,只是上网的话做什么事都无妨。」
  「娱乐用?」香澄歪着脑袋。
  「没有啦,我从以前就想组一台能收在小型机壳的上网用电脑,不过最近出了一款不错的准系统。虽然至今的款式都很阳春,但这台组起来挺不错的。能够搭载蓝光光碟机和大型硬碟,不过体积却很小,即使显示功能只用了主机板内建晶片,不过晶片有支援动画解压缩功能,所以没什么大碍。最重要的,几乎无声的静音设计和低耗电量实在很棒。虽然反应速度稍微慢了点,但是只要不在意这个,它的性能要用作备用电脑绰绰有余——」
  「你、你在说什么?是日文吗?以前总觉得电脑是大人在用的,原来咲丘也有好几台了。」
  该怎么说呢?「好几台」的说法应该太夸张了。
  计时器响起,泡面似乎泡好了。
  我加入调味包,再加入油包,然后搅拌。
  「唔哇啊啊啊啊!吓我一跳!」
  手上的泡面差点翻倒,我连忙好好端住。原本占满画面的美丽桌布,变成一群眼神凶恶的小哥们。「你这家伙,对我的宝贝风景做了什么!」
  「那个喔,我随便按按就改了。简、简直就是摇滚风格吧!」
  「呃,没有啦,其实我并不在意,反正很快就能改回来……不过电脑启动的时候出现这种脸部特写,挺吓人的。」
  这是一幅非常恐怖的风景。总之等等就改回来吧。
  我看向香澄,她正以颤抖的手操纵滑鼠启动浏览器,动作实在很生疏。既然她连手机都没有,应该不太会使用数位产品吧。
  不过和那个连键盘都不想打的江西陀相比,她算是很努力了。
  「唔嗯嗯嗯,我还分不清楚左键和右键是哪一颗……话说回来,这个叫做滑鼠的东西好难用,为什么会有这么多按钮?」
  「可以登录巨集功能,这样不是很方便吗?」
  这是我最近新换的玩家级滑鼠,比想像的还要好用,我尤其喜欢那个只要设定好就能单键切换到搜寻画面的搜寻按钮,经常使用这个功能。
  「只要稍微按错就会回到前一页,实在很难用。啊,不过只有这个放音乐的按钮我会用。」
  香澄这么说着,只以手边的按钮执行音乐播放程式。这么说来,我完全忘记教这个爱听音乐的家伙如何播放音乐。
  「啊啊、抱歉,我至少应该教你这个才行,整天没办法听音乐很闲吧?」
  「也不会啊,反正这里有一些游戏。」
  香澄说完之后不知为何,毫不犹豫就打开了我为了掩人耳目而放在好几层资料夹里面的秘密资料夹。
  我感觉背脊流下讨厌的汗水。
  「这个游戏有够棒的……我从第一章就哭得乱七八糟……」
  「那、那真是太好了!背景画面的演出简直就是极品,我光是回想也要掉眼泪了……咕、呜呜呜……」
  「呜、咽呜……是啊……女生的个别事件也很可爱,令我更想继续弄下去了。原本以为都是文字应该很难,不过因为有配音,所以很好懂。主题曲一响起就害我弄得不得了——」
  「别再说了!明明是已经看过结局的感人游戏,这样会害我久违想再跑一遍……」
  不过那是限制级的美少女游戏,所以请到此为止吧。
  要是被发现我的存档都是巨乳姐姐的角色,感觉我会被香澄杀掉。我原本认定她不可能发现这个秘密,所以下次必须不经意引导她用访客帐号登入……
  两人各自以袖口擦拭满是汗水泪水与诡异液体的脸之后,玄关忽然传来门铃声。
  「——香澄,等我一下,我去应门。」
  「呜呜呜,好~~……」
  大概是快递吧,不然就是清宫。「如果是清宫,他应该会陪我商量,我也能轻松一点。」我这么思考着并打开门。
  
  「嗨。」
  
  ——这是开什么玩笑?
  这是梦?恶梦?还是超自然异象?
  略低于我视线高度的位置,是沈丁花代表的愉悦笑容。
  「虽然已经听江西陀学妹说过了,不过这栋建筑物比想像中的漂亮,虽然设计风格有些过气,但我并不讨厌。」
  「……代表,您怎么忽然来了?今天不是会下雨吗?」
  「已经在下了。」
  代表发出哈哈哈的快活笑声。「其实我们刚才一直在校门口等咲丘学弟,但因为你实在太慢了只好解散,然后我姑且过来确认你有没有到家。」
  「唔哇,那个,抱歉让您特地跑一趟。」
  因为不知道这件事,结果和小毬聊太久了,我对此满怀歉意。
  我不经意看向代表的打扮。她居然换成便服了。
  白皙纤细的肩膀若隐若现的薄纱连身裙,与曲线毕露的亮色窄管牛仔裤搭配得宜。由于腰身凹凸有致,只要绑上腰带之类的腰饰,这样的造型就会凸显出那对抢眼的双峰。
  然而因为连身裙是淡色系,很奇妙地不会引人反感,反倒呈现出少女应有的清新气息。
  虽然水手服也很适合代表,但便服造型也美妙无比。
  「然后,这个说法只是借口,我莫名想知道你住在什么样的地方。仔细想想才发现,我至今还不曾到你家玩过。刚才姑且打了手机连络,但完全连络不上,总之就直接过来了……果然还是应该先知会你一声吗?」
  代表略带歉意皱起眉头。
  「不不不!我没有发现您打电话连络,这是我不对。总之,虽然不是什么舒适的地方——」
  我如此说着转过身去。我的眼中,映着一幅风景。
  房间凌乱只是小事,问题在于香澄。
  这么说来,她是刚洗完澡吗?这家伙只穿着一件上衣加上热裤,造型相当大胆。此外泪水还沾湿眼角,应该是感人游戏留下的余韵吧。
  
  乱七八糟的房间;头发凌乱,不时哽咽的半裸女生。
  
  要是代表就这么进入我家,我的好感度恐怕会从变态降级为罪犯。
  ……
  慢着,等一下。我要冷静下来,不能心急。
  如果我没有邀请代表进来,或许会失去某种重要的东西。
  然而,要是我在这时邀请代表进来……
  我到底会有什么下场?我到底会失去什么?
  
  失去一切。
  
  「虽然不是什么舒适的地方——然后呢?」
  代表向前一步。
  「我们到外面聊吧。」
  我站到她面前挡住去路,代表明显不高兴地鼓起脸颊。
  「……不过正在下雨。」
  「单调的雨声会提高集中力,雨天使视野有点模糊,会让记忆力变得比平常好,据说在念书时会造成各种正面效果。」
  「那是什么说法?只是先说先赢的超自然异象吧?我说,我想参观你的房间,所以让路。」
  「我不要!」
  在我拼命拒绝的同时,后方传来一个声音。「怎么了,咲丘,有变态来了吗~~?」
  「——我似乎听到女性的声音。好奇怪,依照我的记忆,你应该是一个人住。」
  「这是因为,我正在放大音量玩限制级游戏,所以虽然不是绝对不行,但还是不方便让女性进来。」
  「这样啊,原来最近的限制级游戏,会直接叫玩家的名字。」
  「是的,会叫名字!在现实世界的假日也可以去约会!暑假还可以一起去旅行喔!」
  在我说这种蠢话的时候,代表退后几步拉开距离,并且对着走廊以眼神示意,随即一个巨大的影子遮盖住我家房门。
  ——仔细想想,代表不可能自己一个人过来!
  「出岛学长?原来你们一起来了?」
  「你以为我能撑伞吗?出岛,动手吧。」
  我还来不及关上门,一个大大的脚掌就卡住门缝。虽然我用尽全身重量想关门,但房门就这么被我抱着,然后毫无抵抗地打开了。
  好惊人的怪力。这股压力令我全身僵硬无法动弹。
  出岛学长带着满怀歉意的表情看着我。「抱歉,积极向前活下去吧。」
  代表无视于黏在门边的我,从容进入我的房间。
  乱七八糟的房间;不时哽咽的半裸女生。
  「……喔喔,胸部好大。」
  呆愣地看着代表的香澄,只说得出这句话。
  代表扬起嘴角露出笑容。
  「那么,来听你怎么解释吧。」
  
  香澄与出岛学长并肩而坐,抱着抱枕缩在房间角落。
  代表坐在床上双腿交叉,我则是跪坐在她正前方的地上。
  没有比这更为凄惨的风景了。
  「没想到你居然软禁青梅竹马。光是风景还不满足,终于对三次元伸出魔掌——」
  「我已经全部解释过了却是这种结论?好过分!」
  「那么,你为什么没有一开始就这么说?」
  代表露出无可奈何的表情。「我姑且也是个明理人,明明老实说就可以了,你却想刻意隐瞒,所以更加令人起疑。老实说,我刚才甚至认为你很有可能做出软禁的举动。」
  「是的,您说得没错……」
  已经无法反驳了。
  我将视线投向出岛学长求救,出岛学长笑着对我竖起拇指。
  「转身不敢面对的你输了。」
  这已经不只是帅气的程度,而是真相了。
  「虽然听不太懂,但这两个很大的人是咲丘的朋友?」
  她是在讲哪个部位?「嗯,帮你介绍一下,他们是沈丁花学姐和出岛学长。」
  我向香澄介绍之后,代表露出微笑,出岛学长则轻轻举手问候。「他们两位都是我学校社团的前辈。然后不好意思,代表、出岛学长,这家伙就是我放学之后提到的香澄。」
  「请多指教,青梅竹马!」
  出岛学长用力竖起拇指。青梅竹马该不会被当成绰号了吧?
  香澄丝毫不在意这种事,很快就喊着「耶~~请多指教!」和出岛学长打成一片。或许是某方面的频率很合吧。
  香澄看向代表,皱起眉头双手抱胸。
  「那个,你是沈丁花小姐?这姓氏有点难记。」
  香澄歪着脑袋。也是,对笨蛋来说或许有点难。
  「全名是沈丁花樱。虽然我对我的姓氏感到骄傲,不过用来当称呼有点麻烦。和咲丘学弟一样,我特别准你称呼我『代表』。」
  看来这似乎是许可制。
  「啊啊,什么嘛,那就叫小樱吧。」
  香澄像是安下心来的这番话,使得代表难得表情大变。
  明显变得慌张,焦急得脸颊都泛红了。
  「叫代表就好。」
  「这样会不知道是谁吧?就决定是小樱了!请多指教,小樱!」
  「不,麻烦叫代表。」
  香澄发出「咦~~」的声音闹别扭。这么说来,记得她从以前就是这样,只要决定称呼方式之后就非常讨厌更改。「有什么关系,何况小樱这个名字很可爱。」
  「别再说了,要我讲几次才会懂?你听好了,我非常讨厌别人叫我的名字——咲丘学弟,没错吧!」
  「……不,我是第一次听说。」
  我维持跪坐姿势说出这个事实之后,代表的脸开始抽搐,就像是犯下了前所未有的失误。
  原来如此,这肯定是实用至极的情报。
  「好了好了,有什么关系呢,我也觉得很可爱喔,小樱。」
  「呜、呜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代表满脸通红抱头蹲下。
  太棒了……我第一次找到胜过这个人的要素!
  游戏全败、争辩全败,甚至连猜拳也全败的我,终于!
  「小樱,怎么了?出岛学长,大事不妙了!看来只要用『小樱』称呼代表,她就会发作!」
  「咦、真的吗?这件事我大概还没写上去。」
  出岛学长拿出和代表包包一起带来的薄记事本。
  「出岛住手!不准写,绝对不准写——咲丘学弟,你想要什么?钱?地位?还是名誉?」
  「我要的是胜利,小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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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表情扭曲露出笑容,连我自己都知道宛如凶神恶煞。
  代表无力低下头一动也不动。
  我——赢了!
  「咲丘~~小樱的事情不重要,差不多该教我怎么登录这个了吧?」
  「嗯嗯,没问题,要我教什么尽管说。从那边的书签打开网页吧。」
  我哼着歌前去支援香澄。今天心情真好。
  「所以,沈丁花,为什么不能用这个称呼?告诉我吧,我会记下来。」
  「不准写。」
  出岛学长一脸困惑地看向我。询问这问题的人是出自善意还是恶意,代表似乎无法区分了。现在应该先让她静一静。
  「好,在那里登录你的邮件地址。」
  「这我就不懂了。那个邮件地址是什么玩意?」
  唔~~她的知识比江西陀还要贫乏。这家伙该不会有好一阵子没有接触文明了吧?「简单来说,就是你在网路上的住址,只要登录就可以收信或收档案。」
  「原来如此。所以,我可以随便编一个住址吗?」
  「啊~~……这样好麻烦,你就用我的备用手机吧。」
  「咦?你有两支手机?为什么?」
  我拿出书包里的手机扔给香澄。
  「原本是想玩一些普通的手机程式才顺便买的,但现在都用智慧型手机,所以用不到了。我会暂时帮你垫手机费,你就带在身上当成连络工具吧——啊啊,你点选那里所以回到前一页了。算了,你很了不起,努力到这种程度辛苦你了。」
  我懒得一步步教学,向香澄借用滑鼠,一鼓作气输入资料。
  「喔~~咲丘也是有钱人耶,谢谢。」
  「只是毫无意义的挥霍。」
  相较于笑咪咪地玩手机的香澄,代表有点冷淡。
  出岛学长也不知为何,以严肃的表情记下我说明的内容。
  「不过话说回来,这台电视有够大的。我说沈丁花,这该不会比我们客厅的电视还大吧?」
  「不知道。」
  代表在闹别扭。出岛学长也轻呼一声,搞不懂状况而搔着脑袋。
  「——所以,咲丘,你从刚才就在用电视做什么?和那个青梅竹马有什么关系吗?」
  「我正在人力网站登录资料,简单来说,就是网路上的求职窗口。虽然是专门仲介学生打工的求职网站,不过有总比没有好吧?」
  「——那玩意,要是不登录资料会很麻烦吗?」
  「我不知道出岛学长有没有在打工,不过记得这个网站会很方便——拿去,从现在开始,就把这个当成香澄的手机使用吧。」
  我在记事本写下邮件地址、密码及登入人力网站的方法,然后递给香澄。然而香澄没有接过去,只是愣在原地。
  「——咦?这是怎样?你这么做是在帮我找工作?」
  「如果不是为了找工作,你觉得是为了什么?」
  「我可没听说啊!可恶,我绝对不会去工作!」
  事到如今,香澄说出了这种令人难以置信的话。
  「啊?你这家伙,该不会想宅在我家当食客吧?开什么玩笑,既然这样你现在就给我出去!我光是照顾那个大只的家里蹲就没有余力了!」
  「我以出道为目标!别看我这样,我练习很忙的!」
  「开什么玩笑……说穿了不就是包养吗!」
  「不、不准说我被包养!」
  「少罗唆,你这个被包养的女人!洗衣板!飞机场!」
  我伸手抓香澄的脸颊,香澄也抓着我的脸猛拉。
  「喂喂,都已经是高中生了,别做这种丑陋的争执好吗……——出岛,交给你了。」
  随着代表的声音,一个巨大的身影落在我和香澄之间。出岛学长起身了。
  他抓住我和香澄的衣领,然后轻松地举起。我们的身体浮在半空中,出岛学长伸直双手之后,我和香澄就构不到对方了。
  香澄鼓起脸颊瞪着我。这家伙是小孩子吗?
  「……露出那种表情也没用。我不介意你暂时住在这里,不过既然要走音乐之路,至少也去打个工吧。即使是青梅竹马,我终究不想照顾你到这种程度。」
  老实说,这么做绝对是为了香澄着想。虽然见面的时候,我把青梅竹马的梦想当作笑话看待,但我好歹也想为她加油打气。然而加油和照顾是两回事。
  看到我和香澄心情平复之后,出岛学长轻轻放下我们。香澄稍微露出了丑态。「——啧,咲丘真小气。」
  我起身咳了一声,然后前往厨房。「总之我帮各位泡杯咖啡。代表和出岛学长难得来一趟,请放轻松当作自己家吧。」
  「——啊啊,抱歉了。」
  代表看着我们的模样叹了口气,大概也已经不想计较了吧。
  她放松姿势看着我的房间各处。不知为何,事到如今我开始感到难为情了。
  我一边烧开水,一边从柜子里拿出滤泡式即溶咖啡。
  啊,对了,咖啡杯不够。没办法,我和香澄就用茶杯吧。
  「该怎么说,这房间比我想像的朴素。我原本以为咲丘学弟的房间会更加凌乱耶。」
  「沈丁花房里的书和桌上游戏太多了。」
  「是吗是吗?没看到书本的踪影,原来如此。」
  虽然有点距离,但我看得到代表频频点头同意出岛学长的意见。
  「小樱有很多桌上游戏?哇,好好喔。」
  对于依然以名字称呼代表的香澄,代表对我投以咄咄逼人的声音:
  「咲丘学弟,我也总算察觉了。这个女生是笨蛋吧?」
  「是的,这家伙是货真价实的笨蛋。」
  「——我同情你,你就加油吧。」
  代表叹了口气。我以开水冲泡即溶咖啡。「丘研里头没有这种类型的人……越想越觉得我运气很好。」
  「丘研?」
  香澄向我询问。对了,我完全忘记说明了。
  「超自然异象研究社,通称『丘研』。我们会在周遭市区寻找超自然异象。」
  我在厨房如此说明,香澄随即发出佩服的声音。「你说的社团活动原来是这个。没想到咲丘会参与这种事情。」
  在进行这段对话的同时,我泡好了每个人的咖啡。
  「咖啡泡好罗~~!」
  「嗯,很期待咲丘学弟泡的咖啡是什么味道。出岛,去帮忙端过来。」
  随着一声回应,我感觉到出岛学长正起身过来厨房。我递出咖啡杯,出岛学长就帮我端过去了。我也拿着自己和香澄的咖啡回到房间。
  所有人喝了一口。代表脸上浮现出微笑。
  「总之,偶尔喝一次即溶咖啡也不错。」
  出岛学长看着香澄,不知道在笔记本上写些什么。机会难得,要是学长能记得这家伙的事情就好了。香澄则是兴致盎然看着出岛学长的这副模样。
  「这是个好机会,我想问香澄妹妹一件事。你说你在这座城市看见生灵,这是真的吗?」
  「咦——嗯。」
  香澄看向我要求说明。「是我找代表商量的。我认识的人之中,这种事情请这位代表帮忙最可靠。可以再详细说明一次吗?」
  虽然刚开始有些困惑,不过大概是看到我的表情而有所领悟吧,香澄开始低声述说。
  「……大概是一个星期之前开始的,机率大约两天一次吧,我会看到自己从远方的店里走出来,害我吓一大跳。」
  「不是怀疑你,但我想确认一下,你没看错吗?」
  「我想我没有看错。反倒是,该怎么说,看起来好像有点『弄』成灰色……」
  「你有追过去吗?」
  「第二次的时候有追,不过她在途中就忽然消失了。」
  「生灵走出来的那间店,你有进去过吗?」
  「啊~~这就不确定了。这么说来,我好像有去过那间店面试打工。」
  「有其他人看到吗?」
  「——那时候只有我一个人,所以没有。」
  代表与香澄持续简短的问答。我看向出岛学长,他正心不在焉地看着电视萤幕,似乎对这个话题没兴趣。
  「看见生灵之后,你的身体有没有出现变化?比方说哪里不舒服之类的。」
  「啊,对了,我变得容易眼冒金星和头痛。应该不是什么怪病吧……」
  对于不经意担心起身体状况的香澄,代表露出了一脸苦恼的表情。「——目前这样还抓不到头绪。」
  「这家伙没有机伶到能够刻意说谎。」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放心吧。原来如此,确实令我很感兴趣。」
  我原本想帮香澄说话,不过对代表来说,似乎是多此一举。「有什么解决之道吗?毕竟看到那种玩意,也会令人觉得不自在。」
  「老实说,我也还不是很清楚。如果是有实体的现象就另当别论,但我不觉得是这一类的现象。比方说野槌蛇杀得掉,但幽灵就杀不掉吧?」
  「不可以杀掉阿槌。」
  「我不是说了这是比方吗?」代表制止了难得提出抗议的出岛学长。
  香澄露出困惑的表情,大概是听不太懂吧。
  「不过就算这么说,我也不是要置之不理。在考察原因的同时,我来拟定某些对策吧。等我一段时间,我去很久没去的书库查看看有没有资料。」
  「唔、嗯~~虽然听不太懂,不过谢谢你。就算查不出什么东西也不要紧的,反正现在并没有造成困扰。」
  总之争取到代表的协助了。之后就稍微等一段时间吧。
  「这么说来,代表,关于香澄的打工,您那边有什么管道吗?」
  难得有这个机会,我决定直接提出询问。比起上网乱找,仰赖这位代表的人脉似乎比较好。
  然而,代表的表情看来并不乐观。
  「抱歉,我在人事方面的人面不广,何况作人情就算了,要是稍微欠下人情,那些像是豺狼的家伙就会抓准机会吃干抹净,虽然对不起香澄妹妹,但这么做的风险很高。」
  「这、这样啊……不,我也知道这是无理的要求。」
  「哈哈哈,这种时候就向前看吧!总之尽情突击,就会开拓出新的道路!」
  出岛学长用力拍打我和香澄的背。好痛。
  「不提这个,找个游戏来玩吧,咲丘家里应该有游戏吧?」
  「对了,和电视连接的这些都是游戏吧?咲丘,开关是哪一个?」
  在出岛学长的唆使之下,香澄朝电视旁边的机器伸出手。随意按下按钮之后,电视画面开始播放影片,令出岛学长与香澄发出感叹的声音凝视着。
  「——咲丘学弟,方便说几句话吗?」
  代表轻声说着向我招手,我把耳朵凑了过去。
  「她恐怕是真的看见生灵了。我曾经听过眼冒金星和头痛这种症状。虽然想不起来,但能肯定这不是什么好征兆。」
  我悄悄看向香澄,她正张着嘴巴看电视。
  「我会收集生灵的情报,记得书库有一些相关的书籍和电影。老实说,香澄妹妹也可以借住在我那里,但还是暂时由你来观察她,这样对她比较好……据说看过生灵的人,大多会发生『那种事』。」
  
  ——看过生灵的人,似乎会死——
  
  「不会吧……」
  「这当然是机率问题,总之留意一下。」
  代表说完之后,露出笑容开始一起玩游戏。我就这么茫然看着他们的样子。代表和出岛学长后来玩到尽兴,稍微闲聊之后就离开我家了。
  当天深夜,我为露出肚子打呼熟睡的香澄盖好棉被后,看着天花板思考各种事情。
  这种生活要持续多久?地板好冷。
  
  神乐咲恐怖攻击结束之后,绿洲的风景有些变化。
  首先,虽然只有一点点,不过感觉比较「通风」了。
  以前这里完全是非法地带,令人连靠近的念头都没有,但是神乐咲恐怖攻击结束之后,整个绿洲开始有多数警察常驻,大概是还在调查那个事件吧。
  包括这个原因在内,虽然喧闹程度一如往常,但是治安看起来已经恢复到「令人有点想去玩玩,见识一些可怕东西」的程度了。
  还有,最近多了不少涂鸦。
  白天关门休息的商店铁卷门,大多被喷上类似图案艺术的涂鸦,就是前几天和清宫所看见的长出许多突起物的圆形图样。然而每个图样的形状都有些微的差异。
  这种恶作剧,在最近特别多。
  以言语应该很难形容,该怎么说,虽然至今都是一座不得安宁的城市,但真要说的话,最近幼稚的恶作剧变多了。
  上头的大人物当然对此不太高兴,也曾经看过相貌凶恶的小哥们带走闹事的年轻人,然而这种恶作剧却没有平息的征兆。总之,这应该算是细微的改变。
  「哟,抱歉忽然找你出来。」
  迟到的我如此打过招呼之后,带着两名面无表情的少年、以金属球棒敲着节奏的蓝色男性开怀笑着。
  「没关系,我们是自虐之友吧?」
  我位于神乐咲市的中心,繁华区「绿洲」的道路一角。
  虽然天还没黑,但绿洲繁华区相当热闹。前阵子的恐怖攻击宛如没发生过,人们行走着,车辆行驶着,坐在路边的年轻人集团恶狠狠地互瞪。
  到了夜晚,这里会变成另一种异质的风景。不过无论是哪一种风景,这里治安不良的事实依然没变。至少不是我这种平凡学生该久留的地方。
  我在大白天来到这种地方,与不良少年集团「小蛇」的领导者蜂须和也碰头。
  「那么,找我有什么事?今天找乐子玩玩吧,要试试新上市按摩椅的『最强模式』吗?那个啊,痛到简直会要人命喔,嘿,唔嘿嘿……」
  「我第一次看到有人用按摩椅寻求按摩以外的事……」
  说到我周遭环境的最大变化,就是我和蜂须的交情变得特别好。
  即使是发生那个事件之后,我也经常在街上遇见蜂须,并且聊一些无聊的话题。后来以电话互相连络,如今甚至偶尔会相约出来玩。
  虽然他的年纪算是比我大,但因为这个人很好相处,我也没有刻意将他当作长辈对待。
  他自己对此似乎也不在意,最重要的是,他相当中意我这个人。为什么我只会受到男生的欢迎呢?
  在我无言以对的同时,蜂须把玩着身上的项圈,露出不解的表情歪着脑袋。「你说这什么话,我要的不就是按摩吗?」
  「也对。」
  每个人感受快乐的方法确实各有不同吧。蜂须只说了声「走吧」就摇摇晃晃踏出脚步,我伸手留住他。他露出狐疑的表情。
  「我还约了另一个人,稍等一下。」
  蜂须说着「这样啊」就蹲坐在我旁边,和我凝视相同的方向。蜂须的双眼肯定也和我一样,映着一幅伤透眼睛的城市风景。
  「那种涂鸦最近好多。星星?不,铁球吗?就是那个长刺的玩意。要是被扔中会很痛吧?应该说我好想被扔扔看……」
  「谁知道。以那种方式玷污风景,我不想知道这种家伙想表达什么讯息。」
  我眼中所见的风景,与蜂须眼中所见的风景相同吗?
  不可能相同。
  「……蜂须对吉他熟吗?」
  「按不出F和弦所以扔了。怎么忽然问这个?」
  「没有啦,最近经常会聊到吉他的话题,虽然我上网查过资料,但是看不出所以然。」
  蜂须轻哼一声,然后咧嘴笑着竖起小指。「马子?」
  「为什么会演变成这种结论?是我的青梅竹马啦。我说蜂须,你知道哪间店有在征人打工吗?你在绿洲的人面很广吧?」
  「如果有这种门路,我早就叫『小蛇』的小鬼们去做了。怎么了,你要找工作?你不是在上学吗?」
  「这是因为一些原因……」
  说明有关香澄的事之后,蜂须露出怀疑的表情看向我。「咲丘,玩笑话当成口头禅就好,到了这把年纪依然交情很好的青梅竹马,不可能存在于这个现实世界。」
  「那代表呢?」
  「我爱她,但那个家伙是超级虐待狂。」
  这是一幅脸上无光的风景。「所以,先不提咲丘脑中幻想的青梅竹马,工作是吗——」
  「呀喝~~咲丘,久等了。」
  我们如此闲聊的同时,头戴牛仔帽的高瘦没奶妹——香澄朝我们跑来。原本一直在想她到底多高,看来似乎与蜂须差不多。蜂须的嘴巴张得大大的,凝视着香澄。
  「喔,香澄,真慢啊。结果怎么样?」
  「……似乎不行。而且,今天也『看见了』。」
  应该是指生灵。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她的气色不太好。
  「——不要太介意了。」
  今天我硬是拉着香澄去面试打工,不过结果似乎不甚理想。何况我明明吩咐过要穿比较正常的衣服,她却戴着帽子维持一如往常的打扮。没礼貌也要有个限度才对。
  看到香澄晃着肩上的硬式吉他盒耸了耸肩,我随意说了几句话安慰她。
  「哈哈哈,只是对方没发现你的优点罢了。如果不是这个原因,你该不会在面试的时候,不知不觉说了什么失礼的话吧?」
  「不提这个,要不要在附近找点东西吃?面试那间店里的厨房一直飘出香味,所以我从刚才就好饿,面试这种事一点都不重要了。哈哈哈。」
  「你这家伙,肯定闹事了吧……面试的时候,你绝对和店里的人闹翻了吧,喂?」
  不行,香澄在饮食店没办法维持注意力。
  「喂,住手,不准在我面前和女生打情骂俏——唔、这就是所谓的放置玩法吗?不妙,原来如此超令人火大的,不过好像会上瘾!」
  蜂须迳自兴奋了起来。他今天心情似乎不错。
  「就是这么回事,恭喜你成功开发新的癖好……这就是刚才提到的香澄,我的青梅竹马。」
  「不是你脑中的幻想?」
  蜂须露出愕然的表情看着我。「咲丘,快说这是假的!我一直以为你和沈丁花的妄想症状同级耶!」
  「慢着,你对代表说过这种话?真夸张,原本以为你这家伙是个变态,我真是看走眼了!」
  原来如此,我隐约窥视到代表和蜂须的过节一角了。话说代表那样不是很帅气吗?而且真要说的话,我只是普通人。真是的,所以变态才会这么无药可救。
  在我无言以对的时候,香澄将脸贴过来轻声说道:
  「这个全身marriage blue。看起来有问题的家伙是谁?咲丘的朋友?」
  「他是个被虐狂而且脑袋有问题,不过本性很不错,叫做蜂须。还有,marriage blue是婚前忧郁症,不是颜色。」
  如果真有全身婚前忧郁症的人,或许会可怜得令人无法正视。
  「那么,换句话说,这个家伙——香澄没找到工作吗?那就去速食店、超市或便利商店之类的地方吧,只要不跷班,那边基本上都会雇用,何况你长得又不差。」
  「哎呀,没你说得那么好啦~~嘿嘿……」
  香澄不知为何害羞了。
  好一段时间,这个空间被寂静笼罩。
  蜂须的脸颊开始抽搐,大概也理解到这是绝望的状况吧。
  「不、不可能吧……连便利商店的打工都做不来,这终究不可能吧……给我去乡下种菜,没奶子的家伙不准来都市。」
  「嘿嘿……故乡我已经回不去了,我相信我的梦想——」
  「吵死了,洗衣板。」
  「是啊,给我闭嘴反省一下吧,飞机场。」
  蜂须和我轮流数落,终于令香澄发飘了。
  「喂,咲丘也好蜂须也好,为什么都这么在意胸部的大小?这座城市的男生对胸部小的女生太严格了!小心我哭给你们看喔,混帐!」
  「胸部很重要吧!」
  我和蜂须异口同声怒骂。
  我们转头相视,默默伸手相握。
  这肯定是一幅美丽的风景。
  「不过啊,既然这样,要在这座城市找工作应该很难吧?何况还有绿洲。」
  蜂须无视于香澄冷如冰的视线回到正题。
  「关于这个,像是这种暗巷,有没有那种不为人知的酒店?事到如今,就算是这种地方也行了,拜托啦,蜂须,帮香澄找个打工。算我求你!」
  我合掌低头恳求。一阵子之后,蜂须叹了好大一口气。
  「太强人所难了……这应该也是自虐之神的引导吧,没办法了,我会带路就当作是最低限度的协助,你就自己争取工作机会吧。虽然这么说不太好,但你们两个都太天真了。」
  这时,暗处出现一名披着破布的少年。他笔直跑到蜂须面前,讲几句悄悄话就跑走了。似乎是「小蛇」的成员。
  「原来还有一个天真的家伙……别老是站在这里,我们边走边聊吧。等等有个笨蛋希望你们能回收,帮忙照顾一下那个家伙吧。我会让你们见识见识现实。」
  蜂须说着便摇摇晃晃踏出脚步。两名护卫也维持一段距离紧跟在后。
  我和香澄转头相视,歪着脑袋,然后小跑步跟上蜂须。

637

主题

177

存在感

36

活跃日
喵~离线 无限制招收苦力中

未验证团员

3楼
发表于 2012/03/27 | 编辑
  绿洲的建筑物之间有不少巷弄,各自形成类似地盘的区域。小型斗争之类的冲突不断发生,治安当然好不起来。即使如此,这阵子并没有爆发组织之间的大型争斗,光是这样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最近这样的均衡差点因为「开膛手杰克」而瓦解,但是神乐咲恐怖攻击使得局势大幅改变。在警方盯得更紧的状况下,各组织似乎都安分多了,不过背地里在做什么事就不得而知。
  蜂须率领的「小蛇」,似乎没有明确的势力范围。
  他们原本就不是统率得宜的组织,只是孩子们为了在绿洲活下去而组成的小型集团,蜂须则是擅自把他们当成小弟使唤。
  所以他们拥有自由身分,并没有纳入某人旗下管辖,不过也因为这个原因,行事必须小心谨慎以免树敌。
  虽然我并没有说出口,但以这个意义而言,我认为蜂须拥有优秀的领导技能。正因如此,「小蛇」才会认定蜂须是他们的领袖。
  依照我至今和蜂须交谈所得到的情报,大致可以整理出这样的结论。接下来就回到原本的话题吧。
  
  蜂须双手插在运动长裤口袋,摇摇晃晃走在狭窄的小巷。途中好几次与相貌凶恶的小哥们,或是穿着同色连帽外套的年轻人擦身而过,不过只要蜂须说声「过得好吗?」或是「抱歉,借过一下」,对方都会简单致意并且让路。
  虽然搞不太懂,但我不禁觉得人脉很重要,并且深感佩服。
  「我说蜂须,之前我就注意到一件事,为什么绿洲有很多颠倒的招牌?」
  我指向一块特种行业的招牌,不过这块招牌不管怎么看都是上下颠倒。绿洲有很多类似的颠倒招牌。
  「是怪物害的。」
  「——怪物?」
  找和香澄同时反问,但蜂须并没有特别在意。
  「从以前就经常出现在绿洲。会把招牌放颠倒、明明没事却把警报器弄响、把酒店小姐的照片重新乱排,绿洲存在着这种会进行无关紧要恶作剧的恶质怪物。所以这里的人也懒得一一修正回来了。」
  「你是说真的吗?」
  「小蛇的小鬼们都知道这个传闻。绿洲很可怕吧?」
  蜂须转过身来咧嘴笑着,我想应该是在捉弄我。不过,这种事确实无关紧要。
  「……那么蜂须,现在到底要去哪里?这个方向有商店街吗?」
  「要去咖啡屋。」
  蜂须哼着歌如此回答,令香澄感到纳闷。「咖啡屋?」
  「咖啡屋不就是咖啡屋吗?」
  「不,我不懂『咖啡屋』是做什么的。」
  我的这句话令蜂须惊讶地转过身来。
  「啊?连咖啡屋都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普通市区没有这种店?」
  「唔~~类似咖啡厅那样吗?」
  蜂须听了香澄的回答,不耐烦地搔了搔脑袋。「啊~~没什么太大的差别就是了,不过算啦,你们去了就知道。」
  走了一阵子之后,路边不知为何出现一个熟悉的背影。
  
  是打开素描簿、转着铅笔发出沉吟的江西陀。
  
  「唔、喂,江西陀,你在这种地方做什么?」
  听到我的声音,江西陀张开惺忪的双眼吓了一跳。
  「……哎呀,会在这种地方遇到咲丘才是奇遇吧,你们这种组队编制挺稀奇的,接下来要3P吗?」
  「你是在说RPG吧?对吧?那么以这种组队来说,我就是贤者吧!」
  不过蜂须与香澄都像是战士,以编制来说不太平衡。
  「说这什么话,咲丘只是普通的魔法师吧?」
  「别这样!要是被你这么说,听起来好像有别的意思,有够伤人的!」
  江西陀无视于捂住耳朵摇头的我,将目光投向我的身后。我察觉到并转身一看,发现香澄正以非常认真的表情凝视江西陀。
  「啊啊,香澄,帮你介绍一下,这是和我同社团的江西陀。」
  「唔……嗯……」
  香澄不知为何变得必恭必敬。哎,江西陀姑且算是美女,香澄在各方面应该会觉得不如人吧。比方说胸部大小、胸部轮廓,或是胸部之类的。
  「啊啊,难道她就是你在厕所重逢的青梅竹马小妹?代表的简讯提过这件事,你们正在同居是吧,唔呼呼呼,真是不成体统。怎么样,应该有发生幸运的养眼事件吧?」
  「幸、幸运的养眼事件?」
  香澄满脸通红否认。「这、这怎么可能。咦?这个美少女是怎么回事?」
  「就知道你会有这种反应,所以你是我唯一不想告知的人。香澄也不要当真了,这家伙有颗令人同情的脑袋——蜂须,要我们回收的笨蛋就是这家伙吗?」
  听到我如此询问,蜂须叹了口气。「没错。要画画是她的自由,但是地点不对。最近这里发生过事件,随时有警察出现,所以气氛很紧绷。」
  「似乎是这么回事。江西陀,不介意的话一起走吧?」
  江西陀没有回答,只是凝视着前方远处的墙壁。「江西陀?」
  「——咲丘,你觉得『这玩意』是什么?」
  江西陀说着伸出手指,我也朝她指的方向看去。
  是一面镜子。
  
  不知为何,一面小镜子嵌在T字路口大楼的墙壁上。
  站到镜子前面,镜中映出我以及江西陀的身影,巷弄的影像也被反射,此外——
  「这是怎样,好恶心!」
  仔细一看,其他地方也嵌了镜子。这附近的墙壁嵌入许多镜子,有些镜子是彼此相对的,似乎是某种街头艺术,或是举行仪式之后的痕迹。
  这是一幅品味差劲至极的风景。
  「这、这是怎样……上次来的时候没有这个啊?」
  蜂须也看向镜子。「而且为什么没有拆掉……啊啊,我知道了,条子要保留现场是吧,原来如此。」
  「这里发生过什么事件吗?」
  「自杀事件。有个疯子在这里用菜刀割喉,大概是那个家伙干的吧——总之快离开这里吧,感觉怪恶心的。」
  蜂须板着脸继续前进。我也牵着江西陀的手跟上去。
  「唔喔,我不介意跟你们一起走,不过要去哪里?」
  「『咖啡屋』。」
  听到我的回答,江西陀频频点头。「咖啡厅吗?感谢招待。」
  「她这么说了,所以感谢招待,蜂须。话说在前面,我和香澄身上都没有现金。」
  不知道江西陀有没有听懂,总之她收起素描簿跟了过来。
  玩家江西陀加入队伍。
  香澄正在观望。
  蜂须莫名攻击自己。
  就这么走了一段时间之后,来到一条称得上是广场的大道。
  老实说因为走了很久,我不知道这里是神乐咲的哪个区域。在不远处看得见这座城市最高的大楼「小仓大楼」,就最坏的状况来说,以那栋大楼当路标应该就走得回去。我们走在建筑物的阴影底下,进入一条在白天就颇为阴暗的巷子。
  
  与华丽的绿洲相比,这条小巷有着截然不同的风景。
  
  里面聚集身穿破烂衣物的人们,以及像是铝制垃圾桶的物体。以纸箱或塑胶布搭成的屋子也很多,人们将其当成大通铺,躺在里头宛如尸体一动也不动。
  他们的眼神空洞,似乎没察觉到我们的存在。
  其中有些年龄和我们差不多的孩子,以及比我们还小的孩子,反覆在垃圾桶里翻找东西。
  「这里是——」
  「现实。」
  蜂须扔下哑口无言的我,一副毫无感慨的模样,带着江西陀与香澄穿越小巷。我也跟上去避免落单。
  「看新闻就知道了吧?外国景气不好,我们国家的经济也跟着陷入谷底了。公司一间接一间倒闭,派遣人员和打工人员也一个个被开除,因为不能在大马路上搭帐篷,所以才会聚集在这种地方。」
  「——所以没有工作能给香澄做?」
  我的幼稚询问,令蜂须哼了一声。
  「我的意思是要你扔掉任性的想法。这座都市的组成分子,都是为了赚钱而不择手段的人。就算不是这样,最近商业区也越来越多人流落到这里,要是没有遵从这里的规定,会变成这样也是理所当然。」
  「毕竟咲丘应该没有穷过吧。」
  江西陀看向远方轻声说道。「想工作却没工作的人,其实多得乱七八糟。」
  「——哎,我确实太天真了。」
  即使如此,对于这个只知道我昔日模样的青梅竹马,我还是想具体支持她的梦想。
  穿过这条宽敞的巷子,再度转进狭窄的小巷。蜂须终于停下脚步。
  「到了。看,就是那里。」
  蜂须所指的方向,有一间小小的建筑物。
  虽然装饰得很漂亮,不过光是看到建筑物本身老化的状况,就隐约感受得到店里的气氛。门外并没有价目表,只立着一块「咖啡屋 无自觉」的招牌。或许在某些人眼中,这里只是一间破旧的屋子,但我并不讨厌这种寂寥气氛的店。
  蜂须要两名护卫在门外等候,然后走进店里。我、香澄与江西陀也跟着入内。
  虽然从外面看不出来,但店内客人意外地多,有着喧嚣的气氛。
  店里有好几张桌子,比想像的来得宽敞,装潢与外观相比也气派得多。
  稍微令人在意的,就是桌旁摆设的L型沙发比普通椅子多。除此之外,店内气氛类似一般常见的咖啡厅。桌子是木制的,墙上挂着一些不知道是哪国民俗工艺品的面具与挂饰。
  客人的年龄层各不相同。虽然以性别来说男性偏多,但没有统一的年龄层,可以看到秃头大叔与戴着毛线帽的年轻人共桌,整间店笼罩着一股与普通拥挤咖啡厅不同的感觉,也笼罩着一片香烟的烟雾。
  唯一的共通点,就是所有人手中都拿着咖啡杯。
  「哟,老板,可以坐这里吗?」
  蜂须擅自坐在吧台没人的座位,吧台后方撑着手肘坐着的壮年男性,随即露出不高兴的表情。「看了就知道吧?真是的,好死不死居然是蜂须。」
  「给我最便宜的,四人份。」
  蜂须说着从钱包拿出钞票递给男性,然后转身向我们招手。我们也前往吧台座位就坐。
  「生意很兴隆嘛,老板,差不多该请个女服务生了,这样挺忙的吧?」
  「人事费用砍掉了,如果愿意每天免费加班五小时,那我可以考虑一下。」
  「这间店有够黑的。啊,我的麻烦加四颗方糖,还要三个奶球。」
  两人迳自聊得很开心,这里实在令我不自在。
  我不经意观察着吧台后方泡着咖啡、被称为老板的这名男性。
  那头很有特色的发型大概是自然卷,头发各处都卷成一团,使头部看起来有点大,但是没有梳理的头发漆黑发亮到无谓的程度,或许是因为梅雨的关系,有着宛如饱含水分的潮湿感。
  邋遢不整的衬衫,加上围裙与深色牛仔裤,很像是巷内咖啡厅店员会有的休闲打扮。
  此外,他的眼神异常凶恶。并不是因为视力不好,大概平常就是那个样子吧。他的视线肃杀得与咖啡厅格格不入,就旁人看来简直像是随时在狠瞪着餐具与咖啡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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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难得看到蜂须不是带『小蛇』过来,一点都不像你。」
  语气也很肃杀。他将咖啡递到我们面前。
  这名男性哼声说道:「我是小柳津亮,如你们所见,是这间店的老板。基于亲切和多管闲事的心态忠告你们,不要和那个自虐小鬼有所牵扯,那家伙的服装品味烂透了。」
  「老板,这跟服装品味无关吧?」
  「关系可大了,人类是看外表的生物。」
  小柳津的这番话,令蜂须露出不敢领教的模样啜饮咖啡。我也喝了一口咖啡。
  酸味颇为强烈。
  「人类这种生物,大部分取决于第一印象。长相、身高、体型。在众多难以变更的要素里,唯一能够轻松改变的就是穿着,但这个全蓝的家伙连这一点都不重视,当然不会是什么好东西。如果想在这间店被我信任,就去成为美女或美少女或美*吧。」
  「哈哈哈,咲丘,他这么说了,看来似乎不信任我们的样子。」
  「我主要是在说你这家伙,丑男。想开玩笑用你那张脸就好,喝完咖啡就快给我滚。」
  已经不像是接待客人的店长了,只是个挑衅闹事的毒舌大叔。
  「不过,虽然是蜂须带来的,但你们长得都不错。一定是那样吧?蜂须只认识这个帅哥,小妹妹们则是这个帅哥带来的吧?」
  就算被当面称为帅哥,也不知道应该否认还是肯定。我现在脸上的表情应该非常复杂。
  「喔~~大致说中了。你怎么知道?」
  听到江西陀佩服地如此询问,小柳津咧嘴笑着。
  「看长相。先不提那边的帅哥,你们是蜂须一辈子都无缘的大美人。」
  「哈哈哈,真会说话。咖啡很好喝喔!」
  露骨的搭讪话语令江西陀嗤之以鼻,这种老练的感觉真可靠。
  「——请问,这里是什么店?」
  香澄不安地提出这个问题之后,小柳津无可奈何叹了口气。与刚才和江西陀互动的时候相比,他的对应方式明显不同。
  「外面的招牌不是有写吗?这里是咖啡屋。」
  「不,我是说咖啡屋是做什么的?我从刚才就一直在问了。」
  我接着提出的这个问题,使得小柳津也和蜂须一样感到惊讶,他迅速从吧台探出上半身,抓起蜂须的项圈拖过来往上拉。
  「笨蛋家伙,居然把一无所知的老实人带来这里,你在想什么啊?」
  「呼嘿嘿……现在警察没空理你这种角色啦,呼、呼呼呼……不妙,这个月手头很紧……」
  蜂须开心地被他拉得悬空。与其说蜂须的毅力令人敬佩,应该只是因为他是个被虐狂吧。就某方面来说很了不起。
  小柳津放开蜂须,从怀里拿出香烟点燃。
  「啊~~未经世事的家伙们,来过这里的事情要保密喔——简单来说,这里虽然是咖啡厅,不过是类似『情报咖啡厅』那样。」
  「情报咖啡厅?就像是漫咖那样吗?我个人挺喜欢的。」
  「虽然类似,但内容完全不同。看看那边吧。」
  我们看向小柳津所指的桌子,只见正在谈笑的一名男性拿出纸袋,迅速交给旁边的男性,并且面不改色地接过一叠厚厚的钞票作交易。
  「在旁边的是在等恩客的卖春高中生;那边上班族打扮的大叔是侦探;那个人是在等肥羊上门的记者,用内线交易情报诈财的惯犯。」
  原来如此,所谓的「情报咖啡厅」是这么回事。这种像是漫画剧情的存在,令我感到佩服。
  江西陀与香澄也张着嘴凝视客人们。
  「这幅风景大致可以令我推测出所以然,不过这种玩意不是能用网路取代吗?用网路还可以匿名,应该比较好吧?」
  「网路确实吸走不少客源,不过帅哥,记住这一点吧,真正不能见光的勾当,绝大部分反而不能在网路进行,即使是像你们这样的学生,应该也懂得这层道理吧?」
  没钳,在数位世界建立的人际关系,到最后都是这么回事。
  「还有,对于熟练的骗徒而言,话术才是让他们大显身手的重头戏,到最后一定得约在某个地方见面,这间店就成为他们制造不在场证明的地方了。不过咖啡也会很贵。」
  小柳津递出价目表。仔细看才发现,上头有几个项目的价格明显有问题。对于不知道机制的客人而言没有意义,知道意义并且点单的客人,似乎会受到小柳津某方面的庇护,但小柳津并不会过问对方的用意,只是默默收下该收的费用。这里似乎就是这样的机制。
  兼具隐密、方便与可信任的特性,这种颇为高明的机制令我佩服。
  「总之,大致理解『咖啡屋』在做什么了吧?」
  「有,老师,我完全听不懂。」
  江西陀与香澄同时带着认真的表情举手。小柳津的额头浮现青筋。
  「所以我才说你们不经世事……只是长得标致一点就这么嚣张……!」
  明明完全无关,这个人只在意这种事吗?
  「就是这样了。如果有什么情报在网路上找不到,今后不要找我,找老板帮忙会比较好。老实说,老板比我还熟悉绿洲的事情。」
  「——咦,慢着,这就不太对吧?」
  听到我如此插嘴,蜂须皱起眉头。「以这种状况,小柳津应该不会得到什么情报吧?这个人只是把这里打造成犯罪者的集散地而已吧?」
  「这你就不懂了。因为我看起来老实,所以拥有安心、信任与实绩。」
  小柳津哼笑了一声。感觉似乎被他巧妙转移了话题,但即使深究应该也是白费工夫。「所以蜂须,既然会来这里,代表你掌握到某些消息吗?总不可能只是来喝咖啡的吧?」
  「是啊,之前你托我查的情报,我已经打听好了。还有,我想找个工作,麻烦给几个门路。不卖肉而且连笨蛋都能做的那种工作。」
  「工作?」
  小柳津以怀疑的眼神瞪向蜂须。「你这种无业小子居然想找工作,天要下红雨了吗?」
  「不是我要做——有哪里肯雇用这个家伙吗?她似乎到哪里找工作都碰钉子,不过我的自虐之友拜托我帮这个忙。」
  「不要刻意带这种家伙过来啦……」
  蜂须指向香澄,小柳津便把手放在下巴,上下打量香澄。
  「长得不差,不过穿着就——那么小妹妹,你想做哪种工作?」
  「嗯,真要说的话,我现在想练习吉他和唱歌。」
  「是吗?加油吧。」
  小柳津想离开吧台,我拼命缠着他不放。
  「等、等一下!她有难言之隐——」
  「我要去帮客人续杯啦,笨蛋家伙。有意见的话,你去帮客人倒咖啡——在我回来之前解决你说的难言之隐,不然就赶快给我滚。」
  小柳津没有掩饰不耐烦的神情,嘟哝着把香烟放在烟灰缸上,单手拿起咖啡壶走向用餐区。默默目送他的背影离去之后,我和蜂须拍打香澄的头。
  「别闹了啦……下次你再说这种蠢话,我真的会生气。」
  「好了好了,请冷静一下,我个人并不是无法体会香澄的心情。」
  江西陀替想要抱怨的香澄说话。
  「什么嘛,你站在香澄那边吗?」
  「对于热衷艺术的人,咲丘应该多多体谅他们的想法。打个比方,咲丘也不愿意自己监赏风景的时间打折扣吧?」
  「我的心永远与尼亚加拉瀑布和圣母峰同在。就算不是这么回事,我光是欣赏现在眼前的风景就满足了。所以我监赏风景的时间不可能打折扣。」
  我的人生只存在着享受嗜好的时间。
  「因为咲丘的嗜好是这个,所以可以随时用代表的圣母峰来满足,不过以香澄的状况,她没办法整天听音乐吧?我个人也是在上课时一直画素描才撑到现在,但如果要我工作应该不可能。如果咲丘整天都蒙着眼睛会怎么样?」
  「抱歉,香澄,我说得太过火了。」
  看到我低头致歉,香澄往下看给了我一个白眼。
  「……感觉好像不太对,不过算了,我工作就行了吧?」
  虽然她看起来相当不满,总之似乎是答应要工作了,我也因而感到安心。
  小柳津回来了。
  「难言之隐解决了吗?解决了吧?那就继续吧。那么,我之前找蜂须查了什么情报?我可以帮忙引介工作,不过要依照情报内容而定。顺带一提,我现在心情不好。」
  嘴角微微抽搐的小柳津,把手肘撑在桌上面对蜂须。
  
  「你要我调查那个恶作剧怪物的传闻,以及『生灵』的事……两者似乎都是真的。」
  
  蜂须口中说出意料之外的名词,使得我、江西陀与香澄都瞪大眼睛。这么说来我现在才想到,我们正在调查这个都市传说。
  「啊啊,是吗是吗?有趣,说来听听。」
  小柳津咧嘴笑着,眯细眼睛。他的心情似乎好转了些。
  「大致上果然和老板听到的一样,那个绿洲的怪物,似乎从很早之前就有传闻了,是个会进行无关紧要恶作剧的怪物,不过最近好像特别常出现。」
  「所谓的怪物,是刚才说的那个吗?那是真的?」
  香澄插入两人的对话,使得小柳津瞪大眼睛之后开怀大笑。「我不知道蜂须是怎么跟你说的,不过绿洲有怪物的这个都市传说是真的。」
  「而且我大致明白这家伙被称为『怪物』的原因了。这家伙做了这么多恶作剧,但『本尊』一直没被抓到,至今接受制裁的全都是替死鬼。」
  「——这是怎么回事?」
  蜂须想表达什么?到头来,虽然只是恶作剧,但是绿洲这个地方应该不是如此放纵的世界,不会放任这种基于玩心犯罪的家伙逍遥这么久。
  「被当成恶作剧嫌犯逮捕的家伙,几乎都是被陷害的。像是最近,居然有个笨蛋胆敢朝着柏木老爷子的办事处扔鞭炮。虽然终究逮到了犯人,但这个家伙有不在场证明。然而组织里坚称『有目击证词』,完全不肯听任何解释。」
  「——这真的是被陷害的吗?只是想保住小命吧?」
  小柳津带着像是听腻的表情如此说着,但蜂须对他投以一个虐待狂的笑容。
  「肯定没错,那家伙是我的自虐之友其中之一,那天我和那个家伙,整天都在电器行试用新型按摩椅的『最强模式』。」
  这是很难令人当真、莫名其妙的不在场证明。
  「所以最近,街头巷尾都把这种事件当作是『怪物做的好事』或是『生灵做的好事』。生灵会变成别人的外型然后到处恶作剧,虽然听起来挺蠢的,不过有很多闲着没事干的家伙爱传这种八卦。」
  小柳津说声「是喔」并玩弄着头发。至少我认为只靠这些情报应该换不到工作机会。「那么,还有吗?我不记得是要你证实我早就知道的消息吧?」
  「——你认识光辉大道的张先生吧?就是猪骨拉面很好吃的拉面店老板。那边的常客当中有四个人连续离奇死亡,所有人的共通点,就是曾经看过传说中的生灵。」
  「离奇死亡?只是看过就死掉……嗯~~我没听说过这种事,怎么会这样?」
  小柳津发出颇感兴趣的沉吟。看他的反应似乎挺不错的。
  「这四个人有什么关连性吗?有没有他杀的可能?」
  「四人没有其他的共通点,只是在张老板的店里吃过拉面而已。那里并不是兼卖*的拉面店,而且四人都只是凑巧经过绿洲的老实人,似乎不太可能是他杀。或许只是发生意外或是易于解释的自杀,但也只能研判到这种程度。关于生灵,死者好像只有对可以信任的张老板提过。」
  「遇害者只是普通的老实人……」
  小柳津拿出另一根香于点燃。「有可能是新型的*吗?难道就没有其他的共通点了?」
  「没有这方面的检验反应。何况最近有什么新的*,你应该比我清楚才对,别问我这种事情。」
  「警察没有调查这件事吗?就我个人刚才听到的内容,感觉像是同一个犯人的犯行。」
  江西陀插嘴表达意见之后,蜂须双手抱胸,用鼻子呼出好大一口气。
  「谁知道。警察似乎想用一般事故或自杀来结案,不过姑且还是清查了死者周遭环境和手机通话记录,确认有没有疑点。」
  「原来如此……对了蜂须,关于涂鸦艺术的事调查得怎么样?」
  「啊啊,那个吗?抱歉,完全没有情报。」
  蜂须耸了耸肩。「不过怪物至今似乎没画过那种玩意。」
  「这里说的涂鸦艺术,是画在街上各处的神秘记号吗?」
  没想到小柳津连这种事都在调查。听到我如此询问,小柳津双手抱胸点了点头。
  「嗯,那玩意现在有点麻烦,我正在调查那是谁画的。你们知道什么线索吗?这情报可以卖个好价钱喔。」
  那种玷污风景的家伙名字居然可以卖钱,真是令我反感。
  大家似乎都没有相关的情报。小柳津叹了口气。「唉,是吗?不过我原本就不抱期待,所以无妨。」
  短暂的沉默。所有人抵着嘴角思考。
  至于香澄的状况如何?香澄曾经看过生灵——也就是她自己。不过这家伙怎么看都不像是会自杀的人,到头来,难道是怪物化为香澄的外型恶作剧吗?不,说不定那些涂鸦艺术是——
  脑袋开始混乱了。尚未厘清的事项多不可数。
  我不禁有点担心,忍不住窥视香澄的表情。香澄正带着认真的表情沉吟。
  「——光辉大道的猪骨拉面,好想吃吃看。」
  「不经世事的家伙给我闭嘴。」
  收回前言。这孩子肯定会坚强活下去。
  「嗯~~虽然有比较新,但是和我听过的情报重复了,大概可以抵消至今欠的帐。不过你这样挺可怜的,我就请你喝杯咖啡当谢礼吧。」
  小柳津斜眼看向不高兴的蜂须,打开怀里的记事本。对于蜂须而书,刚才的情报似乎是他的浑身解数,所以他难得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不过这样的话,来到这里不就没意义了吗?我也努力让脑袋运转着。
  ——对了,这个情报应该能卖吧?
  「那个,小柳津,我也想卖你一个情报,可以吗?」
  听到我这么说,小柳津开心地露出笑容。「你这个小鬼架子摆真高,那么是什么情报?」
  「这边的香澄,也看过自己的生灵——」
  
  忽然间,小柳津的态度大幅转变。
  
  他的目光变得锐利,并且大幅探出上半身,把脸凑到香澄面前。
  香澄以诧异的眼神凝视着他。
  「讲详细一点给我听,什么时候看到的?在哪里看到的?你自己有去过那里吗?应该不是看错吧?看过几次?曾经追上去吗?有没有别人看到?」
  「等、等一下!你一下子讲这么多,香澄小姐也『弄』不好啦!」
  香澄的脑袋似乎超载了,所以我介入两人之间,转述我听过的状况。
  话说在转迤之前我就察觉到,这些问题与代表曾经询问香澄的问题几乎一致。
  「……看来并不是开玩笑。」
  「什么嘛,这是很重要的情报吗?老板……而且你最近怪怪的耶?你原本对这种类似超自然异象的话题没兴趣吧?为什么不惜找上我也要收集这种情报?」
  蜂须以狐疑的眼神瞪向小柳津,小柳津有些结巴地回答:
  「没、没有啦,最近集团和联盟莫名需要这种超自然异象的情报,真令人搞不懂。虽然和超自然异象完全无关,不过『开膛手杰克』的情报也很热门。」
  听到这个怀念的名词,我和江西陀咽了口气。「——掌握到凶手的线索吗?」
  「谁知道,话说回来,自从『神乐咲恐怖攻击』之后就没有相关消息了。对了对了,『神乐咲恐怖攻击』的情报也很抢手,毕竟集团的那些家伙真的气炸了,主谋该不会已经被暗中抓去活埋了吧?」
  虽然小柳津哈哈大笑,但我只能以苦笑回应。感觉事到如今才体认到,自己做出的行动多么严重。
  刚才提到的集团和联盟是什么?改天请教代表要怎么处理这件事吧……
  「那个,你叫做香澄是吧?如果是现在,这段关于生灵的证词或许很有价值,毕竟这是最近的趋势。我试着帮你问问集团那边有没有正经一点的工作吧。」
  香澄的情报和至今的情报有什么不同?虽然这种露骨的态度变化很可疑,但我还是决定先静观其变。
  「喔喔,真的吗?抱歉麻烦你了,小柳津——香澄,你也道个谢吧。」
  这么一来,香澄应该可以找到不错的打工吧。然而香澄并没有因此感到高兴,而是板着脸。
  就在我忍不住想说她几句的时候——
  
  「啊啊?开什么玩笑,喂!」
  
  突如其来的怒骂声,使得店里变得鸦雀无声。
  想着发生了什么事而回头一看,一名高大的男性站了起来,朝着一名女高中生大吼大叫。
  「现在才要抬价,你以为你是谁,啊啊?像你这种货色,老子肯买就该谢天谢地了!」
  依照小柳津刚才的说法,记得那是在等恩客的卖春女高中生。原来如此,那个高大的男性似乎就是恩客。
  「我才要问你是怎样,丑男人!跟你寄来的照片完全不一样吧!」
  和火冒三丈的男性一样,女高中生操作着手机,毫不掩饰烦躁的情绪臭骂着。
  这幅符合绿洲气氛的风景,令我哑口无言。
  「老板,可以放着不管吗?」
  「天啊……哎,我就觉得迟早会变成这样,不过,这下子该怎么办……」
  听到蜂须这么问了,小柳津困扰地搔了搔脑袋。没有任何人出面劝阻。
  在这时,男性将手高高举起。
  我阻止了打算行动的江西陀。老实说,我不想在这种地方被卷入麻烦事。
  然而很抱歉,我的双手都用来阻止江西陀了。
  
  这时响起一个殴打坚硬物体的声音。
  
  刚才使尽全力挥拳向下的男性露出憎恨的目光,瞪向介入他与女高中生之间的这名女孩。
  「——好痛,你这丫头是怎样!」
  这是眨眼之间所发生的事情。我还来不及阻止,香澄就已经离席穿过店内而去,所以我也无计可施。
  她用硬式吉他盒挡下男性这一拳之后,抬头以轻蔑的目光看向他。
  店里笼罩着一触即发的气氛。
  「老板,可以放着不管吗?」
  「天啊……哎,我就觉得迟早会变成这样,不过说真的,这下子该怎么办……」
  听到蜂须这么问了,小柳津困扰地搔了搔脑袋。没有任何人出面劝架。
  香澄从以前就是那种个性。
  她的正义感强到无谓的程度,所以只要像那样有孩子起口角,她就会一视同仁多管闲事前往劝阻。虽然这么说,但这已经是往事了。我原本以为她已经改掉这种个性,不过我太天真了。
  香澄将牛仔帽扶正。
  「臭丫头,给我让开。叔叔没空应付你这种乳臭未干的家伙。」
  「弄女生的男人烂透了,一点都不摇滚。」
  「——你说什么?区区一个丫头嚣张个什么劲?」
  
  紧接着,大概是听到骚动声吧,好几名男性陆续从门口走进店内。
  
  「喂,还在拖什么拖,快点搞定吧。」
  「——啊啊,丫头增加到两人了。」
  「是喔,这样拍起来不是更有看头吗?」
  听到这番话,女高中生的脸色立刻变得铁青。逐渐可以掌握事情全貌了。
  「咲丘,可以不去阻止吗?」
  江西陀放低声音对我细语。「以这种程度的人数来看,只要用那边的扫把——」
  「免了,会受伤的。老实说,错的人是那个笨蛋。」
  对,严格来说,错的人是挑衅香澄还笑成那样的大笨蛋。
  
  后来加入的一名男性,咧嘴朝香澄投以笑容。
  「——小妹妹也别再矜持了,怎么样?一个晚上就能赚很多钱喔?」
  「……钱?」
  香澄语气里的温度消失了。
  「没错,做点开心的事情,就可以暂时玩乐——」
  
  这句话没能讲完。
  
  香澄一个转身,将吉他盒用力打向咧嘴男性的侧脸,男性瞬间被打得往旁边飞去,狠狠撞上附近的桌子,就这么无力倒下。
  「你这丫头搞什么——咕啊!」
  香澄没有停止旋转。
  她顺着打倒男性的力道纵身跳上桌子,就这么往前一个转身,用吉他盒由上而下打向另一名男性的脸,并且将体重压上去,使得男性随着刺耳的声响仰躺在地上,再也无法动弹。
  怒吼声响起,周围看热闹的群众为之沸腾。
  「——喔喔,那是怎么回事?杂耍?特技?」
  「好像叫做舞台表演。那个家伙从以前就有优秀的运动细胞,而且惯于打架。」
  「与其说是摇滚,更像是庞克或死亡金属吧……」
  店里忽然变得闹哄哄的。
  「喂,丫头,做出这种事,你应该知道会有什么下场吧?」
  一开始臭骂女高中生的高大男性如此询问香澄。语尾有些颤抖。
  「我们是柏木先生那里的——」
  
  「为了钱,就能让女生哭?」
  
  面前是一名小孩。
  她的这句话蕴藏无比的魄力,使大人们被压迫得说不出话来。
  「你们就这么重视钱吗?钱有这么重要吗?大人都一样,任何事情都要钱、钱、钱、钱、钱、钱、钱钱钱钱钱钱钱!」
  香澄无止尽挥动着吉他盒。
  桌子被击倒、餐具被打破、地板出现裂痕。
  「钱明明不会发出声音,钱明明不会唱歌!可是能够用钱换来的声音就能让大人们满足了!什么东西都能用钱换来,什么事情都想用钱解决!想到这里我就火大。烦死了、碍事死了、碍眼死了!」
  她的旋转,开始波及其他人。
  想阻止香澄的人们接连被震飞、被殴打,转了好几圈之后倒地。
  旋转、旋转、旋转。
  「这样一点都不摇滚,你们一点都不摇滚!」
  香澄疯狂嘶吼着,并且旋转、旋转、旋转。
  「看到地位高的人就谄媚,看到小孩子就打飞,明明只是一只靠大树过活的虫子却唧唧乱叫,声音有够吵有够烦的!你们是坏人,你们大概自认这么做是对的,但我不会原谅这种事情!绝对不会!」
  「唔、喂,这丫头不太妙!她疯了!」
  高大男性腿软瘫坐在地上,并且环视四周。
  其他人都被香澄的旋转波及,手脚呈现不自然的角度倒在地上。
  「咿、咿咿咿咿咿咿!」
  「给我记住,摇滚歌手不会原谅你这种家伙——」
  香澄高举吉他盒,在正要砸下去的时候停住了。她转身一看,小柳津正抓着她的吉他盒。
  「不准在我的店里闹事,不经世事的笨蛋。如果不是美少女,我早就宰掉你了。」
  小柳津说完之后站到男性面前。
  他的手中握着金属球棒,应该是向蜂须借来的。
  「这是你的店吗!你应该明白吧,要是被柏木先生知道这件事,你的店——」
  「你认识那个老爷子吗?那就帮我转告他,『想打架就去那个世界打』。」
  小柳津的高傲态度令男性表情抽搐。小柳津摆出了漂亮的打击姿势。
  「哎呀,老实说我不想跟你那边有过节。毕竟我早就知道你是人渣,女方是自作自受,这个不经世事的家伙只是个爱管闲事的笨蛋,一点都不值得庇护。真的很狗屎,混帐。」
  「既然这样——」
  「只不过啊,你那张脸我看不顺眼。」
  小柳津只说完这番话,就毫不留情地用球棒打向男性的脸。
  这名男性无声无息倒下了。店内再度鸦雀无声。
  小柳津哼着歌走回吧台。
  他在途中转过身去,朝着在角落发抖的女高中生说道:
  「啊啊,我之前就想说了,你要约恩客就去其他地方吧,要是点了最便宜的咖啡却赖着不走,会拖累我的翻桌率。还有,不准在我面前打情骂俏,明白的话就快给我滚吧,丑女。」
  
  「那么,香澄小妹后来怎么样了?」
  放学一起回家的萩学姐如此问我。代表和出岛学长今天有事请假,我逼不得已,只好和萩学姐两人畅谈电脑相关的话题。
  「也没怎么样,小柳津臭骂一顿之后,就对她下逐客令了。明明要是安分的话就有工作机会,有够蠢的。」
  后来店里来了一名戴墨镜穿西装的健壮男性,被香澄和小柳津揍得惨兮兮的那些人,就由这名男性与他的部下们带走了。
  「玷污集团名声的人渣冒犯您了。」戴墨镜的男性说出这句话之后,拿了一个厚厚的信封给小柳津。肯定是跟那些人同伙的人吧。
  那些人一定被带往医院了。我个人希望如此。
  「后来我才听说香澄那家伙,好几次都在打工面试的时候发飙,说什么这样她看不过去,所以当然会被附近商家列入黑名单了。」
  「哈哈哈……这样的话,要找打工应该不容易吧,要是我能帮上什么忙就好了。」
  「她是自作自受,迟早会反省的。」
  我耸了耸肩之后,萩学姐轻拍手掌。
  「啊,至少让她住到我们家怎么样?不然咲丘学弟也很辛苦吧?」
  「目前还不要紧。应该说,我没办法把那种危险的肉食动物寄放在你们那里。如果哪天我胃痛达到极限,再请你们*她吧……」
  走到大马路之后,我和萩学姐道别了。江西陀今天没来社团就直接回家,似乎是要专心完成某幅画作。
  多出一些空闲的时间。这是一幅令人想喝杯咖啡再回家的风景。
  我的脚步朝绿洲的小巷前进。
  虽然走这条巷子的人还算多,却没有麻烦家伙前来找碴,这种状况比较安全。不愧是店长推荐的路线。
  走了一阵子,我顺利抵达外观看来寂寥的建筑物「无自觉」。
  我打开店门,在热闹的店里寻找空位,然而只有吧台有位子。明明人很多却只有那里是空的,小柳津该不会很没人缘吧……
  坐在吧台座位一看,小柳津正一边抽烟一边操作手机。
  「咲丘吗?你居然还有种过来,快给我滚吧,帅哥,我心情糟透了——啊啊!害我按错了啦!混帐!」
  「别讲得这么过分啦。不过当时没阻止香澄发飙,我确实感到过意不去。」
  「——一点都没错。不过啊,她敢对柏木老爷子的小弟呛声,我很欣赏她的胆量。那小子从以前就经常惹麻烦。帮我转达给她『改天一起去扔鞭炮』。」
  小柳津说完之后哈哈大笑。虽然他当时看起来相当生气,但可能是个意外调皮的人。何况他和蜂须交情不错,或许骨子里是个好人。
  点一杯最便宜的咖啡之后,我用手机浏览「摄影俱乐部」的风景照片。小柳津摆着臭脸开始泡咖啡。
  「以前,我也因为找不到工作差点死掉。」
  过了一阵子,小柳津送上咖啡,以手肘撑着吧台。
  「当时差点饿死,我就这么诅咒这个世界。结果有个人给了我半个面包,而且那个人明明和我一样潦倒,却把最后一个面包分一半给素昧平生的我。他说『命只有一条,不可以糟蹋』。」
  我喝了一口咖啡。廉价的咖啡还是这么酸。
  「那个人教导我得到面包的方法。糊里糊涂拼命干活之后,他介绍我一个能赚点小钱的工作,还用仅有的零钱买了咖啡,让我学习到咖啡有多么美味。」
  「真是个好人。」
  听到我这么说,小柳津首次展露笑容。
  「他是我的恩人——所以我一边做着不能见光的工作,一边用存下的钱开了这间『咖啡屋』。如果有机会,我希望能再见那个人一面,请他喝我泡的咖啡。」
  我不知道这是否是真正美味的咖啡。真要说的话,我比较喜欢苦味重的咖啡,所以这里的咖啡应该不合我的口味。
  不过刚才这番话,令我对这种不太合口味的味道抱持着亲切感。
  「像这样没头没脑地工作,不但肮脏、无聊、难熬又廉价,真的很惨,但是你们绝对不能瞧不起。以你这种满口艺术的家伙看来,我们或许跟垃圾没有两样,但我们还是有自己的梦想,并且每天挥汗工作——就算我的角色从世间来看只像是齿轮,不过世界就是藉由这种齿轮在转动,换句话说是我在转动这个世界,很帅气吧?」
  我好希望他能对香澄说这番话。不过我相信总有一天,香澄也能发现除了音乐之外,还有许多很重要的事物。
  
  就像是原本只有风景,如今却遇见丘研的我。
  「——说得也是。你很帅气喔,真的是大帅哥。」
  「……啊啊?这是怎样,你在挖苦我?在找我的碴?帅哥,我要宰了你!」
  小柳津将手指折得劈啪作响,对我施展锁喉功。
  「慢着,为什么要生气?等等、暂停,完了完了完了!投降投降投降投降!」
  
  不过,这个暴力店长经营的咖啡屋生意这么好,只让人觉得是超自然异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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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楼
发表于 2012/03/27 | 编辑
第二部    都市传说「千面魔」     TENOR  SOLO
  
    *******
    
  任职于某知名家电制造公司的青岛(假名),忽然被上司叫去问话。
  「你泄漏了公司的机密资料吧?」
  老实说,青岛完全听不懂这是什么意思,瞬间还以为是在开玩笑,但上司逼问得越来越严厉,使他终于理解事态的严重性。
  依照上司的说法,似乎有人在某间高级餐厅,看到对手企业的职员和青岛进行密谈。而且前几天,这间对手企业发表了新产品,让人觉得是完全抄袭了公司开发中产品的设计图。
  青岛对此完全没有头绪。他一直以自己的工作为荣。
  
  更何况,据传在餐厅被人目击的那一天,青岛并不在日本。
  即使拼命辩解也无济于事,公司对青岛严格发布了降职处置。
  经过一个周末,青岛来到公司一看,青岛已经坐在青岛的座位上了。
  
    *******
  
  结束社团活动之后,我在雨中享受着梅雨季的风景返家。香澄似乎出去了。我打开电脑开启搜寻画面。
  输入关键字搜寻。「生灵」。
  在输入并且切换汉字的时候,画面出现预测查询的字串。像是「生灵 电影」或「生灵 游戏」等等。总之我打算先调查这个名词的意义,却在这时候忽然发现一个令我感到在意的预测查询字串。
  「『生灵 芥川龙之介』……?」
  这么说来,我想起小手毬老师提过「芥川曾经看过生灵」这件事。
  正当我心想「怎么可能」并想要点选搜寻时,玄关的门钤响了。似乎有客人来访,不然就是香澄回来了。
  朝门上窥视孔看出去,门外有一张熟悉又怀念的脸。
  身穿剪裁合身的女用套装,身高比我高一点而且身材又好,拥有模特儿体型的美女。
  「这不是真弓姐吗?怎么忽然来了?」
  我惊讶地开门如此说着,门外的女性随即面无表情举手致意。
  「好久不见,小二。你回来得真晚。」
  「——差不多别再叫我小二了吧?」
  看到我垮下表情,美女像是扫兴般轻哼一声。「有什么关系,你是纯一的弟弟,叫小二不是很好吗?」
  看似和我人生无缘的这位美女叫做锦木真弓,是年纪和我有一段差距的堂姐。
  记得她任职于东京都内,虽然是女性却是正职刑警,是女性社会地位提升的具体呈现,干练的女强人。以前亲戚一起出游的时候,婶婶曾经叹息表示「真弓没有结婚的念头」。
  不过话说回来,真的是久违的重逢。到底几年没见面了?
  「咦、难道说你一直在等我回来?既然来了就打手机连络一下吧,我就会早点回来了。老哥他——啊啊,这时间应该在睡,总之先进来吧。」
  雨天站在门口讲话也不太好,所以我邀请真弓姐进门。
  真弓姐简单环视我的房间之后没什么反应,就这样坐在床上。
  「房里没什么东西——不过有女生的味道,你交了女朋友?」
  「哈哈哈……刑警的鼻子真灵敏。还记得香澄吗?以前常来玩的那个家伙,她最近老是窝在我这里。」
  我并没有说错。顺带一提,香澄正在外头,似乎是在某处弹吉他。
  「……啊啊,那个戴帽子的孩子吧,好怀念。希望改天能跟她打声招呼。」
  不过话说回来,虽然是亲戚,不过单独在房里和身穿套装的妙龄女性相处,还是令我有点紧张……从套装裙子延伸出来的裤袜,那个,好诱人。
  「要、要喝咖啡吗?」
  「哎呀,爱喝宝特瓶红茶的你也变了。不用劳烦了,我只是基于工作顺道过来一趟。」
  「工作?」应该在案发现场奔走的刑警,跑来这里有什么事?「发生了什么事件吗?」
  「算是吧。话说小二,你昨天傍晚在做什么?」
  真弓姐忽然换了话题。
  「傍晚……就和平常一样在学校啊,毕竟不是假日,而且我有参加社团。」
  听到这个问题,我一边冲泡滤泡式即溶咖啡一边回想。
  早上难得早起,所以好好做了一顿早餐,喂食香澄之后出门,和清宫一边聊天一边上学。上课的时候呼呼大睡,放学之后在社办玩配对记忆的卡片游戏。因为几乎都是代表配对成功,所以后半演变成「代表配对成功的牌」与「代表以外所有人配对成功的牌」相互较量,把游戏搞得像是异种格斗技一样。到这里为止我都有记忆。
  「原来如此,看来你过得挺愉快的。我原本以为小二会讨厌上学。」
  「只要不用念书,学校应该是很愉快的地方吧?」
  真弓姐轻哼一声,伸手抵住嘴角开始思考。难道是发生了什么问题吗?刑警专程来到我家,只会令我有不好的预感。我把咖啡递给真弓姐。「找我有事吗?」
  真弓姐终于抬起头,并且以一如往常没有表情的眼神凝视我。
  「昨天晚上,设置在绿洲各店家的火灾警报器同时响了,消防队硬是要开进巷弄的时候,才发现是恶作剧。这种状况虽然浪费社会资源,不过没什么意外成分,所以原本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但经过『那个事件』之后经常有这种状况,所以大家的神经都绷得很紧。」
  真弓姐拿出警察手册和手机。
  「只不过,那边的治安不是很差吗?因为发生好几次趁火打劫的状况,不能就这样睁只眼闭只眼,所以由我们三课负责调查这个案件。然后,监视器有拍到当时按下火灾警报按钮的犯人,这就是拍到的影像——」
  真弓姐打开款式比我旧的手机,把画面秀给我看。
  扩大显示的影像有点粗糙,但犯人的脸似曾相识。
  
  应该说,根本就是我的脸。
  「……难道说,我被当成嫌犯?」
  「姑且算是。关于你的不在场证明,我当然已经暗中从学校相关人士那里取得,所以这是形式上的调查——应该不是小二吧?」
  「我怎么可能会做这种事,何况这对我有什么好处?」
  真弓姐说声「我想也是」,收起手机并且换脚交叠。虽然我很努力了,可惜还是只看得到裤袜。但仍然有一饱眼福。
  「你愿意相信就好——不过,真弓姐的管区是东京都吧,为什么会自己跑来神乐咲查案?」
  「这是难言之隐。」
  真弓姐叹了口气。
  「嗯~~不过话说回来,为什么会有我的照片……」
  「虽然不是在怀疑你,但监视器的影像并没有加工或造假。」
  真弓姐伸手抵着嘴角沉吟。「——重点在于脸。就算是变装,也只有动漫画的世界才有办法像到那种程度,怎么看都只能研判是小二的犯行,照片也没有合成或加工的痕迹,是真品。要是你愿意赶快道歉说『就是我做的』,我们会比较轻松。今后你打算修改供词吗?」
  「……可是,我一直待在学校啊?」
  「也对,我姑且也相信这一点——不过小二,除非是双胞胎,否则不会有别人和自己拥有相同的长相。」
  是没错,这种人不可能存在——
  
  不对,虽然觉得不太可能,但我心里有个底。
  
  「真弓姐,你相信会恶作剧的怪物『生灵』真的存在吗?」
  听到我的询问,真弓姐少有变化的脸上,露骨浮现不悦的表情。
  「……小二,我希望你不要乱开玩笑。」
  「我是认真的,非常认真。姐姐刚来神乐哄应该不知道,但绿洲从前一阵子开始就鸡犬不宁,据说最近的恶作剧骚动,都是生灵化成别人的外型做的好事。」
  虽然听起来是无稽之谈,但我还是拼命解释。真弓姐露出复杂的表情按住眼角。
  「——嗯,我听说过这个传闻。这里的调查总部肯定有问题。明明不可能有这种超自然异象,绿洲事件特别调查班,却有那种认真调查超自然异象的怪人,真是胡扯。」
  警方果然也有人在调查超自然异象。不过超自然异象确实存在,筱塚也是活证人,或许这也是理所当然的。
  「姐姐不相信超自然异象?」
  「非常讨厌。警察的敌人永远和自己一样是人类,无论好人坏人狂人都是如此。」
  我想也是。不过仔细想想,以我最近的际遇来说,这样的反应挺新奇的。我认识的人不是无条件相信超自然异象,就是对这种事情毫不在意。
  「其实除了小二,至今也有逮捕一些窃盗或抢劫的嫌疑犯,他们所有人都说『这是生灵干的!』我当然不可能认同这种事情吧?这世界没有天真到能够用这种借口逃避责任。」
  「可是,这不是我做的。」
  「要是全盘接受这种说法,犯人就不存在了——不然到时候连杀人放火,都可以把责任推给生灵。目前还只是以恶作剧了事,不过这种擅长变装的麻烦家伙,令我们伤透脑筋。」
  真弓姐说完之后就保持沉默。蜂须曾经说过经常有人被陷害,应该就是指类似这样的事件吧……幸好这次并不是惹上黑道。
  不过,这个恶作剧的「我」到底是谁?
  两人沉默一阵子之后,真弓姐的电话响了。真弓姐拿起手机,交谈几句话之后就合上手机并且起身。
  「小二,我要走了。我也没办法离开总部太久。」
  「啊啊,谢谢你特地跑一趟。下次我会约老哥出来,到时候再吃个饭慢慢聊吧。」
  听到我如此搭腔,真弓姐似乎心情变好而露出笑容。
  「我会期待的。不过既然你住在这座城市,还是姑且小心一点。关于恶作剧的事件,警方现在也慌了起来……老实说,已经没办法分出人手处理这种事了。」
  「——是喔,原来警察也会人手不足,真辛苦。」
  「你知道『圣保罗』这个组织吗?」
  应该是第一次听到。「那是什么?」
  「姑且算是民间组织,但实质上是信仰团体。他们今天也在商业区高喊『改善劳工待遇!』闹得天翻地覆。加上『开膛手杰克』和『神乐咲恐怖事件』,还没解决的案件也堆积如山,托福每天都忙得团团转,有够讨厌的。」
  真弓姐耸了耸肩。「『那种涂鸦』有什么好?」
  真弓姐讲完这句话之后就作势离开,但我拦下她了。
  「刚才说的『那种涂鸦』是什么?」
  「最近应该常看到吧?那种像是太阳的图样——叫做涂鸦艺术的玩意。依照『圣保罗』的说法,那是『痛批现代日本的象征』,还说什么要在那个标志底下团结一致。包括恶作剧的怪物在内,这座城市的正常人很少,做起事来好麻烦。」
  原来那种图样,是该团体的支持者自己找时间画的?「那玩意到底是谁画的?说不定是恶作剧怪物做的好事。」
  真弓姐面无表情,没有回答完我的问题就离开了。
  
  我在社办瞪着世界史课本时,萩学姐也来到社办。
  「……糟糕,我忘记带伞了。」
  「今天是大晴天!棉被难得一下子就晾干了!」
  这位学姐也是不经意就很伤人。我念书有什么关系,又不会下红雨。
  萩学姐战战兢兢坐在我的正对面。「怎么了?咲丘学弟,身体不舒服可以到保健室——」
  「看来我无论如何都不能念世界史的样子——阿槌,你也觉得这样很过分吧?」
  老实说,我也刚好打算休息了。我离席把手伸进笼子摸了摸阿槌的头,然后冲泡浓缩咖啡。我多泡了一杯递给萩学姐,她露出笑容轻应一声接了过去。
  不过话说回来,简直像是小朋友在喝咖啡,这是一幅难以令人习惯的风景……
  「嗯~~现在教到这里啊,期中考刚结束就在复习,真了不起。」
  「因为过完周末就要补考了——受不了,我完全看不懂……」
  这一切都要怪小手毬老师的魔鬼补习课程。
  萩学姐拿出像是收音机的物体,插上耳机之后调整按钮。似乎是在烦恼要听哪个电台。她好几次确认手边的机器之后歪过脑袋。
  「萩学姐,您在听什么?」
  「嗯~~这是姐姐拜托我做的『犯人追踪窃听器』,但还在试作阶段——」
  「我们来听音乐吧?」
  这也太浪费这耳机的功能了。
  「发送所在位置的讯号以及收音功率太强了,目前杂讯还很大。因为作成小型尺寸,所以讯号输出功率太强的话会很难调整。虽然很想使用GPS功能,可惜预算有点不够。不过你看,我已经设计到这么小了!」
  萩学姐咧嘴笑着,从怀里取出一个像是钮扣的小机械。原来如此,如果这可以当成追踪用发讯机兼窃听器,即使藏在衣服里似乎也难以察觉。
  「现在还没有GPS功能,要说是追踪装置也不太对吧?」
  即使我如此挖苦,萩学姐也不屈不挠说明这项发明物。
  「收讯系统花了很多钱和时间建构,程式也很难写,现在还处于测试阶段。总之我试着运用收音机的原理侦测杂讯,就可以追踪锁定的对象。虽然对方讲话的时候也能听个大概,但还没到实用的程度。」
  「嗯~~算是不上不下的性能——我就明讲吧,这样不是失败作品吗?」
  萩学姐说声「我想也是」并垂头丧气。不过大概是切换为狂人模式了,她以手指卷着耳机讯号线露出笑容。「……既然做出来了,就找个人安装看看吧!」
  「这种『既然做出*,就找个地方引爆』的想法,请您差不多别再犯了,一般来说这已经是犯罪了……」
  「哎呀哎呀,没关系没关系的。」
  萩学姐把发讯机塞给我。
  用法很简单,按下启动按钮就会发出讯号,专用的改造收音机会收到尖锐的讯号声。发讯机越接近『犯人追踪窃听器』,声音也会越大。不过老实说,直接买市面上的窃听器与发讯机合并使用还比较好。
  这种东西,要我用在什么地方?
  我们聊着这个话题时,代表与一名穿西装的男性进入社办。
  「代表,辛苦了——咦,这不是筱塚先生吗?您会来社办真是难得。」
  「午安,咲丘同学,了不起喔,在用功?」
  笑得有些难为情的中年男性——筱塚先生展露和蔼笑容,把手上的包包放在桌上。没看到出岛学长的身影,看来筱塚先生是被当成提行李的跟班使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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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人姑且是不老不死的都市传说,但受到的待遇很随便,令人不禁悲从中来。
  「哈哈哈,身为学生当然要念书罗,筱塚先生这么说,不就像是我至今从来没用功过吗?」
  「如果用功还考出那种成绩,你还是重新审视自己的人生比较好。」
  代表优雅就坐之后所说的这番话令我战栗。「为什么!为什么您知道我的成绩不好!」
  「咲丘学弟现在告诉我的。」
  这个人宛如恶魔。而我也笨得可以。
  「对了对了,咲丘同学,上次跟你借的书还你吧。哎呀,最近的家电用品好深奥。」
  筱塚先生从刚才所提的包包里拿出杂志递给我。筱塚先生想学习最新家电用品的使用法,所以我上次借了这本专业杂志给他,看来他意外对此感兴趣。
  「以前出现录音带随身听的时候我也吓了一跳,不过最近已经能把好几万首歌带着走了,这个世界变得真恐怖。」
  「恐怖?」
  听到萩学姐如此回问,筱塚先生点了点头。
  「以前啊,现场演奏的音乐只能听一次,不过最近录音的技术很先进,同样的音乐可以听无数次,所以该怎么说呢,感觉最近的歌曲都像是对僵尸通电,硬是让僵尸复活的感觉。这一点令我觉得有点毛骨悚然。」
  「啊~~我大致明白您的说法。筱塚先生喜欢现场演奏吧?」
  「没错,我喜欢现场演奏的『活』音乐。」
  在现代人之中,也有许多人比较喜欢现场演奏,但筱塚先生这番话有着不同的时代份量,令人点头称是。「不过大家都说,录制成档案的『死』音乐听起来也没什么差别。像是现在,大家都把音乐压成MP3了,不过音质会打折扣就是了。」
  「不,我并非无法理解筱塚的说法。每场演奏都会因为当天的状况而不同,有时候指挥不同、乐团不同,甚至舞台也不同,同样的声音无法复制第二次,真的是仅此一次的灵魂光辉。有人说CD就缺乏了这个最重要的要素。」
  代表居然附和筱塚先生的意见,这是一幅意外罕见的风景。
  「灵魂的光辉……看来沈丁花小姐也喜欢这种说法。」
  然而筱塚先生露出苦笑。「我想说的,并不是那种冠冕堂皇的大道理。」
  「——不过即使如此,我还是想相信每首曲子都蕴含灵魂的光辉。首次听到的名曲,无论来自于现场演奏还是声音档案,都会对这唯一的音乐抱持纯粹的感动吧?我相信这种东西依然活在世界上。」
  代表走向浓缩咖啡机,将刚泡好的浓缩咖啡豪迈地一饮而尽,接着走到收录音机前面,放进一张全新的CD开始播放。
  「姐姐,是昨天寄来的那个?」
  「对,叫做『世界名作剧场』,主要曲目好像是电影配乐,我凑巧在海外音乐网站看到这张,忍不住就买下来了。就当成念书时的配乐听听看吧。」
  这时响起一种类似爵士风格,节奏略快的管乐声。
  宛如跳跃、宛如滚动、宛如旋转,轻快的节奏。
  代表稍微调高音量。
  「哈哈哈,劈头就是这首快乐的曲子!这是精选吗?还是致敬?不过话说回来,第一首选这首曲子实在很有品味,我喜欢。」
  「不像是平常在听的古典乐。这是什么曲子?」
  「卓别林的『Titina』。没听过吗?」
  代表笑咪咪坐在椅子上,筱塚先生也笑咪咪的。
  「好怀念,是『摩登时代』的曲子吧?这是卓别林首次开口唱的歌曲,他的歌喉比想像的好,当时简直惊艳全场。」
  「呵呵呵,有个该世代的过来人真好,可以长话短说。」
  这是多久以前的电影?这问题我怕得不敢问。
  不过,迟迟没有进入歌唱段落,这首曲子的前奏特别长。
  「……什么时候会唱歌?」
  萩学姐像是等不及般蹙眉。代表说声「快了」并轻轻举起双手,歌手随即以开朗的音调歌唱,大概是在模仿卓别林的歌声吧。
  这是清澈嘹亮的歌声。有时撩人,有时热情得像在挑逗。
  ——然而,虽然不知道是不是英文,但我听不出歌词。
  「代表,有歌词本吗?」
  听到我的问题,代表与筱塚转头相视。筱塚装傻般露出笑容。
  「『Titina』没有歌词。」
  「咦?慢着,可是这不是在唱歌吗?」
  我显露出惊慌的神情之后,代表把手肘靠在椅子的扶手上。
  「这个嘛,对于咲丘学弟等人来说,『清唱剧』的歌词听不懂却蕴含意义,相对的,『Titina』这首曲子可以说完全相反。」
  「——我听不懂您的意思。」
  「卓别林没有使用有意义的话语,你听到的都不是歌词,而是即兴乱编的成果,实际上只是配合曲风唱得有模有样而已。」
  「咦、不会吧?这全都是编出来的?」
  萩学姐拿起放在CD收录音机旁边的盒子寻找歌词本,不过似乎没找到。「……真的耶,上头也写着类似的解说。」
  「卓别林是一位在有声电影风行之后,依然继续创作无声电影的伟大艺术家。甚至有人说『虽然卓别林的电影很有趣,但他的声音该不会很难听吧?』这种话。然后,他本人首度挑战的有声电影就是『摩登时代』,这首『Titina』令观众首度听到卓别林的声音。实际上,他的声音非常好听。」
  「可是歌却随便唱?」
  「大概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吧。」
  代表玩弄着长长的秀发。
  「自从有声电影问世,观众们就迷上了,并且要求聆听更多的声音。卓别林对观众的愚昧感到愤怒,并且将这股愤怒创作为喜剧。他刻意创作这种像是在挑衅的作品,痛批现代资本主义将人类当成机械齿轮的作风,随便哼唱应付想听电影音乐的观众。总之,这部作品也因此成为一部名作,证明『喜剧之王』绝非浪得虚名。不过内容真的挺有趣的,所以反而麻烦。」
  「是喔,所以卓别林才这么有名啊。」
  其实我只有听过这个名字,但我实在说不出口。何况我对老电影没什么兴趣。
  「我们看起来像是在享受音乐,但或许只有接收到表面的成分。对于这唯一的讯息,我们已经一视同仁,只因为是这个人的歌所以聆听,只能感受到这种肤浅的感动——就像『Titina』的歌词听起来好像有意义,或许我们正在失去欣赏音乐本质的心。」
  「Titina」早已播放完毕,现在播放的是另一首曲子的钢琴伴奏。
  筱塚先生站了起来。
  「那我回去了。要是被太多校内的人看到似乎不大好。」
  「嗯,感谢帮忙,筱塚。麻烦继续帮我整理书库了。」
  「哈哈哈……那我希望您不要把书库弄得太乱。那么各位,再见。」
  筱塚先生轻声离开社办。穿西装的大叔在旧校舍出入,确实会令人觉得诡异也不一定。
  「——江西陀学妹今天也请假吗?如果是这种话题,平常她都会率先参与的耶,这样还挺寂寞的。」
  这么说来,环视室内确实没看到江西陀的身影。她这个礼拜都没有到社团露面,所以难免令人担心。
  「那个家伙不知道为什么,最近一直埋首作画。」
  「总之,她也有自己的作风吧。反正社团活动没有强制社员参加,实地研究也是不定期举行,要不要来是个人自由,但我喜欢大家玩在一起,所以很遗憾她没有来——对了,今天有一个需要讨论的议题。」
  「姐姐,你说的议题,就是咲丘学弟的事情吗?」
  真弓姐对我说的那件事,我已经以简讯告诉大家了。
  「那当然,如果这时候还没有动作,还算是什么丘研?啊啊,出岛被我派去出个小差,所以不用在意,就让他们以肉体劳动支援吧,我们则是负责动脑。」
  代表以眼神示意之后,蔌学姐从代表的书包里拿出一个大信封,抽出里头的东西放在桌上。是许许多多的纸本资料。
  
  「那么,从绿洲的恶作剧怪物手中,收复我们咲丘学弟的清白吧!」
  
  代表这声有力的宣言,令我们默默点了点头——莫名有种窝心的感觉。
  我大致浏览内容。我手上的这份资料,似乎是各种不同事件的调查报告,共通点在于全都记载着「生灵」这个名词。大概是请老哥协助取得的。
  「这几天发生好几件类似的恶作剧事件,不过很可惜的是ILB并没有每天录影。听说要录影的话,就要当作委托并且收钱?」
  「因为我们的兴趣只是观察。」
  「真低俗的兴趣,算了。老实说,每个事件都可以视为完全无害,都是无聊的恶作剧。唯一的例外就是嫌犯人多拥有确实的不在场证明,然而……」
  每个事件都和我的状况类似。
  萩学姐看着资料发出若有所思的声音,然后拿下耳机挂在颈子上。
  「虽然并不是怀疑咲丘,不过从学校到这个现场要花多少时间?因为很近,所以就算当天有上学,应该也来得及来回吧?」
  「真要说的话挺微妙的,但我无法理解咲丘学弟会为了这种毫无利益可言的事情做到这种程度。而且我相信那个前天陪咲丘学弟度过无聊日常生活的我。」
  「也就是说,这个咲丘学弟果然是某人伪装的。不过真的和本人一模一样。」
  是特殊化妆之类的吗?但以变装来说实在太用心了,真实程度非常惊人。
  「代表,这会和生灵有关吗?」
  听到我的询问,代表双手抱胸沉吟。
  「唔,你在说什么?咲丘学弟,你就错了,这怎么想都不会是生灵,生灵只会与当事人相遇,不可能会主动采取任何行动,这正是把虚构事件误会为超自然异象——」
  代表说到这里忽然沉默不语,我和萩学姐转头相视。
  「咲丘学弟,你之前曾经在咖啡屋打听过生灵的事情吧?」
  「是的,虽然是透过蜂须,但我之前确实打听过这件事。比方说生灵的恶作剧正在流行,拉面店的常客看到生灵之后离奇死亡……咦?我没死耶?应该说,我并没有真的见过生灵……」
  总觉得不太对劲,各个事件似乎搭不起来。
  代表单手握拳轻敲手心。
  「原来如此,我误会了。」
  「误会什么?」
  「这个事件,我们先入为主使用至今出现的『生灵』这个名称,不过真要说的话,如果绿洲真有恶作剧的怪物,那这个犯人或许应该称为『千面魔』。」
  「『千面魔』?」
  代表以外的人们都跟不上话题了。
  「也称为『剥皮行者』,正如其名,是一种可以披上兽皮,自由变化外型的恶魔。如果以日本的说法,极端来说就像是民俗故事里,会变[x]类的狐狸或狸猫之类的。我曾经听说过,我们日本人不知为何会将其与『生灵』混淆。」
  我和萩学姐都张嘴轻呼,听得入神。
  「所以,千面魔和生灵有什么不同?」
  「生灵是看到自己,自我身影的幻视,感觉比较类似『看到己身幽灵』。」
  「啊,原来如此。『看到己身幽灵』和『变成别人』确实不一样——咦?为什么都会被称为生灵?」
  「不清楚,大概是外来文化传入时的常见谬误吧?」
  听代表这么一说,就觉得两种现象截然不同。虽然我自己也搞混了,不过事情之所以变得这么复杂,应该是基于这个原因。
  「千面魔吗?也就是说这个家伙变身成我?」
  「如果你不是犯人,那就是这样了。至少这与『看到己身幽灵』的生灵现象大不相同。当然不能否认,这也可能是哪个自认是艺术家的人物,投入大量时间和预算之后,运用特殊化妆技术做出的恶作剧犯行——不过我在同时察觉到另一个问题,那就是至今的情报完全无法信任了。」
  「这是什么意思?」
  听到我如此询问,代表把好几张资料拿到面前。
  「令人惊讶的是,这两种都市传说的现象,似乎正在同时发生。不过就像现在的我们一样,世间对这些现象的认知混淆不清,大家把两者统称为生灵,因而产生各式各样的混乱——这么一来,至今的对话与情报有可能搭不起来。」
  「……现在的神乐咲,同时出现『生灵』和『千面魔』吗?」
  这就是相当棘手的状况了。
  换句话说,原本应该拥有正确情报的人们,就像现在的我们这样各自进行不同的解释,而且听过叙述的人们也可能以不同的方式解释,形成某种以讹传讹的凄惨状态。
  我把手边的资料拿到面前浏览。
  「大致来看,警察的资料也相当乱七八糟。关于生灵事件的调查报告,与千面魔事件的调查报告混在一起,研判的内容也乱成一团,有够随便的……」
  「因为他们终究是以『犯人是人类』为前提调查,不会采用这种像是超自然异象的证词。」
  这么一来,几乎所有情报都不能参考了。
  「姐姐,难道至今宣称看过生灵的人们,其实全都是看到千面魔吗?」
  代表起身冲泡浓缩咖啡。
  「当然有这种可能性,不过这是另一回事了。事到如今,犯人是人类或『怪物』已经无所谓了,现在要优先考量如何逮到这个都市传说——千面魔。」
  「可是,要怎么做?」
  听到萩学姐如此询问,代表只是看着上空没有回答。「该怎么做呢……」
  我也试着从各个层面思考。到头来,我完全不清楚千面魔是什么玩意——咦,不过我好像在某处听过这个名词。
  我忽然想起来了。
  「代表,这时候要不要换个心情,询问其他人的意见?」
  我的提议令代表眯细眼睛。「我小介意,可是……难道你要把我们在这里交谈的内容全部外流?千面魔这种东西,应该没有其他人知道吧?」
  「我想,就算不用全部外流,只要稍微打个比方,那个猎物应该就会上钩,毕竟她就是这样的人。」
  「——别卖关子了,讲重点。」
  代表不高兴地嘟起嘴唇。明明平常老是无视于我们就讲得滔滔不绝……
  「虽然不知道是否能派上用场,但我知道某个人是专家。」
  
  「所以,我直接把她带来了。」
  打电话请出岛学长帮忙之后,学长马上就回到学校了。进行这种莽撞强硬的行动时,这个人的胆量和勇气实在可靠。
  他的肩上扛着一名身穿白袍的娇小女老师。出岛学长缓缓把老师放在椅子上。
  这个人正在呼呼大睡。
  带她过来的方式几乎能以绑架来形容,但她却睡得不省人事。
  我轻拍她的肩膀,摇晃她的身体,直到用世界史笔记本一角敲她的头,她才总算清醒。
  「呵啊——咦、咦?怎么回事?」
  对她本人而言,这应该是突如其来的事态吧。真可怜。
  「哟,小毬,欢迎来到丘研。」
  「——你是谁?」
  「我是咲丘啦!你班上清宫同学的男朋友咲丘!小毬,给我起来,虽然我能体会你的心情,但请你对抗现实吧!」
  她似乎还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就这么张着嘴巴发呆。「我为什么会在丘研?」
  「那还用说吗?『超自然专家小毬』?我们想借用你这位专家的知识。」
  代表咧嘴露出笑容,对眼前的小手毬老师说出这番话之后,小手毬老师转头给了我一个白眼。我吹着口哨移开目光。
  「——像是暴力之类的事情,我有点……」
  「我明白你平常是怎么看待我们的了。放心,并不是要你按什么*的引爆按钮,只是想征询你的意见。」
  小手毬老师似乎害怕得快要哭出来了。
  这或许是一幅有点可怜的风景。
  「姐姐,这种讲法不太好啦……小毬老师,您知道千面魔吗?不是生灵,是千面魔。」
  萩学姐出面打圆场之后,小手毬老帅总算松了口气并放松表情。
  「是指『变形恶魔』吧?最近经常会出现在游戏里。」
  果然是精通此道的人会有的答案。代表也满足点了点头。
  「千面魔是什么?喂,沈丁花,刚才说不是生灵,这是什么意思?」
  「出岛不知道也不成问题。」
  好过分,太残忍了。老实说我也不太清楚。不过这是事实所以伤脑筋。
  「两者有很大的差别喔。首先,生灵是自我身影的幻视,自己在某处看见另一个自己,因为是『看到酷似自己的幽灵』,所以或许有点像灵魂出窍。相对的,千面魔是会变身的恶魔,别名叫做『变身妖怪』,不过这种别名很容易与民俗学的『妖怪』混淆,所以我不建议使用这个别名。简单来说,这是一种可以变[x]或物的存在,奇幻小说经常把这种存在称为『生灵』,但严格来说应该是『千面魔』,至今依然有很多作家误解这一点,并且影响到创作。」
  一瞬间的沉默。
  我们只能张着嘴,默默看着开心游说的小手毬老师。
  「——出岛学长,就是这样。」
  「以出岛的状况,我觉得也用不着向他说明了。小毬,辛苦你了,咲丘学弟挑选出来的人果然没错。」
  既然有代表挂保证,小手毬老师的知识肯定值得赞许。
  小手毬老师眨了眨眼睛,我凑到她的耳边轻声说道:
  「我们正在讨论,如果千面魔真的存在,要怎么样才能够抓住他。这是代表不经意想到的游戏,希望老师可以陪同应付一下。」
  「咦,啊啊……哎,也对,毕竟沈丁花同学是那种个性……咲丘同学也辛苦了……」
  她接受现状的方式令我有点在意,不过看来似乎愿意协助。
  「所以,沈丁花同学,我要帮忙提什么意见?」
  「啊啊,首先就是要如何具体判断对方是千面魔——慢着,你那同情的眼神是怎么回事?咲丘学弟,你对小毬讲了什么?」
  代表似乎对小手毬老师的态度感到不满。
  「既然小毬肯帮忙,这种事无所谓吧?一点都不像代表的作风。」
  代表轻咳一声之后,再度转身面向小手毬老师。
  「小毬知道辨别千面魔的方法吗?我有查过文献,不过没什么相关的记载。」
  「『千面魔』这个称呼,就像是全世界拥有变身能力怪物的总称,就算调查资料,我觉得应该也不会太多。何况,『任何人心中都有一种猜忌的想法,认为眼前的人可能是某个陌生人化身而成』这种论点,甚至可能成为一种共识了。」
  「果然比较接近概念吗……具体来说有哪些类似的例子?」
  听到代表如此询问,小手毬老师滔滔不绝说道:
  「这种千面魔特性,也曾经列为神话的法则之一。记得希腊神话有一段就是这样,某个神化为别的神,欺骗了纯真善良的神。这应该就是最早把这个设定用在创作的例子。顺带一提,变身妖怪的故事在亚洲民族很常见,算是颇为大众的话题。」
  「啊啊,原来如此,奥维德的《变形记》吗?我也喜欢纳西瑟斯水中倒影的故事。」
  「所以即使统称为千面魔,也有许多的衍生作品,很难视为某种特定的存在。比方说有一部美国电影叫做『异型男魔』,原文片名其实就是『千面魔』,不过剧中出现了『有天分的小孩经过训练,就可以成为千面魔』这种夸张的设定。」
  「那种监狱惊魂的作品不是用来享受设定,是用来享受气氛的。」
  「广义来说,电玩游戏里伪装成宝箱的怪物,不是叫做『宝箱怪』吗?连那个都可以称为千面魔,正因为这是一种至今依然进行着变化的存在,所以千面魔的概念也——」
  「慢着、慢着慢着—小毬暂停一下,代表也是!麻烦你们两位讲日文好吗?出岛学长已经脑袋负荷过重快死掉了!」
  所有人看向出岛学长,出岛学长就这么站得直挺挺的,满脸通红并且翻白眼。
  「咦,听不懂吗?以更加简单的说法就是——」
  「别再说了,小毬,看来我也要自制比较好。」
  小手毬含着手指发出遗憾的声音。「——这里是超自然异象研究社吧?」
  「……姐姐,虽然我现在才发现,不过我们的社团,难道因为名字叫做『丘研』,所以其实没有任何人真心喜欢超自然异象……?」
  「小萩,你想太多了。我非常喜欢都市传说——咲丘学弟,对吧!」
  「居然硬要转移话题?那个,小毬抱歉,换句话说,有什么分辨并对付千面魔的方法吗?」
  小手毬凝视空中思考了一阵子。
  「应该没有吧?何况又没有既定的法则,就算有千面魔会披人皮吃人肉,也不知道要分成哪一类……」
  「那么小毬老师,假设千面魔混进学校,我们要怎么找?难道没有什么弱点吗?比方说吸血鬼怕十字架那样。」
  萩学姐的询问,令小手毬老师愣了一下。「千面魔基本上不是怪物吗?要是有那种怪物,我们会被吃掉的……」
  果然会变成这种单纯的思考方式吗……
  「我们有养一只比人类还强的怪物,所以战力上不成问题。」
  这个论点也太极端了。代表把出岛学长当成什么?
  「那、那么,假设千面魔变成我并且做坏事,我就会背黑锅吧?小毬觉得我要怎么证明自己的清白?」
  「有、有这种千面魔吗……所以是被设定为有高度智慧的怪物?这样就是奇幻小说了吧?」
  因为异常难以说明,我讲话也快了起来。总之只用假设来说明不会有结果。
  我觉得自己打的比方似乎强人所难,即使如此,小手毬老师还是双手抱胸进行思考。
  「那个,既然这样,就只能逮到千面魔才行。比较实际的做法就是埋伏跟监,或者是问一些只有本人知道的问题……」
  代表垮下脸叹了口气。
  「——只能土法炼钢了吗?要是有害怕阳光之类的弱点就好了。小毬,辛苦你了,和你聊得挺愉快的,改天请务必聊得再深入一点。」
  代表挥了挥手,应该是话讲完了要小毬离开的意思吧。她好歹也是我班上的导师……
  不知道是看到这个动作而放心,还是因为刚才讲得很尽兴,小手毬老师开开心心地准备走出社办。
  「啊,小毬老师,那个,如果方便的话,希望你可以担任超自然异象研究社的顾问。你没有担任其他社团的顾问吧?」
  萩学姐在她身后如此说着……这么说来,都忘记顾问老师的问题了。
  「顾问——丘研的?」
  「你是『超自然专家小毬』吧?我们社团要是继续没找到顾问就会被赶出社办,帮帮忙吧,小毬。」
  连我都没想到她这么喜欢超自然异象,可说是最理想的顾问。
  小手毬老师的表情有些迷惘,然而马上转变为苦笑。
  「哈哈哈……对不起,我最近也很忙。像是现在也因为没怎么睡,所以很困……」
  「只是因为年纪吧?」
  代表毫不在乎如此挖苦,小手毬老师随即含着眼泪否认。
  「不、不是啦!我还没三十啦——不理你了!」
  这句话大概是致命的打击吧,小手毬老师气冲冲离开了。
  只在社办留下一股寂静。
  「刚才是代表的错。」
  「不过,这是事实。」
  「事实有时候会令人悲伤。」
  「——虽然我也是,但你真是个相当过分的家伙。」
  代表双手抱胸,瞪向小手毬老师离去的门。「不过,小毬吗……她是不错的人才,我确实想要。她是担任我们社团顾问的最佳人选。」
  「毕竟她很熟悉超自然异象。」
  「最重要的是她看起来呆呆的,以顾问来说很好使唤。」
  虽然我也是,但代表真是相当过分。
  「——喔喔喔,讲完了吗?我该怎么做,要打架?我只需要往前进吧!」
  出岛学长的灵魂似乎总算从遥远的国度回来了,他的精神有些错乱。
  「不,等吧,这阵子暂时在绿洲打听情报。总之先逮到那个恶作剧的家伙,之后再确认是不是千面魔。」
  「结果还是照例用这种强硬手段了……」
  萩学姐叹了口气。不过仔细想想,我们本来就不适合动脑的工作。
  
  绿洲与商业区的交界处,有一条阴暗嘈杂的小巷。
  那个家伙,就住在巷内的一栋老旧小公寓。
  我敲了敲门。没有回应。
  思考了一阵子之后,我环视四周,接着窥视信箱、打开电表、搬开附近没种植物的花盆。拿开花盆底下的石块之后,我发现了钥匙。
  抱歉,如果要恨我,还不如把钥匙藏得隐密一点吧。
  我以钥匙开锁,强行踹开门。
  
  只穿着内衣的江西陀正在喝牛奶。
  
  沉默笼罩着我们。
  老实说,我太小看她了。
  我知道这个家伙是个美女,然而这再怎么说也太犯规了。
  总之,除了胸部之外毫无赘肉,手脚修长,湿润的头发散发亮丽的光泽……
  「——我个人要换衣服,可以把门关上吗?」
  「遵命。」
  我缓缓关上门。
  手心冒汗了。脸颊火热,头昏眼花,令我不由得靠着门板。内心的悸动无法平息,晕眩的感觉令我作呕。
  过了一阵子,里头传来说着「请进~~」的声音,于是我打开门。
  铁棒的前端就在眼前,并且命中我的脸,我的身体就这样被震飞。
  
  只能以自作自受来形容。
  「所以咲丘,有什么事?依照你的解释,我个人可能会向代表告状喔。」
  「求求你千万不要告状,真的!」
  我连忙起身跪下磕头。身穿学校指定红色运动服的江西陀无言以对。
  「那个,最近你不是没来上学吗?加上手机也打不通,所以我来确认你是否还活着。刚才敲门完全没回应,害我莫名紧张得冒汗。」
  「……啊啊,原来是这样。哎呀,没有考虑到咲丘的变态程度,我个人也有错。原本以为是推销员所以不想理会,想不到你居然会用备份钥匙。」
  「咦,这是怎样?所以是江西陀的错吧?至少也该回应一声啊,真是的。」
  我恶言相向之后进入江西陀家。江西陀像是看到无法置信的东西般张开惺忪的双眼,关上我刚才踹开的门。门似乎卡卡的。
  室内一如往常凌乱不堪。虽然没有整理是原因之一,总之味道很重。
  最难以忍受的,是充斥于室内的颜料味道。
  「啊~~不好意思,已经没有能用的坐垫了,请随便找地方坐吧。」
  不对,根本就没有坐下的空间,这是要我怎么办?
  
  画布上的一幅画,美丽得令我把刚才那番话吞回肚子里。
  
  我几乎无视于江西陀就走向画布。
  近距离欣赏这幅画,并且小心翼翼避免直接碰触画布,以手指临摹线条。
  闭上眼睛,这幅风景在我的眼帘内侧清晰重现。
  首先以红色作画,画笔反覆打在画布上。不是什么粗鲁豪迈的技法,就只是在发泄情绪。砰、砰、砰,画布响起被敲打的声音,令红色在整张画布上扩散开来。
  然后以[x]作画。是混入红色,类似橙色的色彩,线条宛如轻抚红色般仔细描绘。此时画笔忽然停止动作,接着颤抖的指尖将橙色摩擦得宛如脏污,再加上红色。是没有混合均匀的污浊红色,以颜料未干的状态挥动画笔,让色彩整体出现轮廓。
  是火焰。应该是愤怒与憎恨之火。
  至于在火焰中心被焚烧的,是以充满痛苦的表情尖叫的女性。
  睁开眼睛一看,完成的画作就在我的面前。
  「名字是?」
  「『地狱变』。向芥川大师致敬的作品。」
  江西陀一副疲惫的样子坐在地上。恐怕真的是刚刚才完成的,江西陀肯定废寝忘食描绘着这幅画作至今。
  这是一幅越看越令人着迷的美丽画作。
  「原本就只想给咲丘一个人看,既然你专程过来就省事多了。哎呀.好久没有像这样毫不客气开心作画了——那么,咲丘,可以帮个忙吗?」
  江西陀似乎想要起身,却因为双腿使不上力气而站不起来。在我的搀扶之下,江西陀好不容易来到画布前面。
  
  她捡起脚边地上的美工刀,朝着画布挥砍。
  
  目睹画布被划开、割破,变得破碎不堪之后,我才终于回过神来。
  「……这、这这、啊啊啊啊!你这是在做什么!」
  「哪有做什么,因为已经完成了——」
  「因为完成所以就弄坏?啊啊,这样也没办法用复制画的方式复活了……」
  曾经美丽的作品,如今只成为凄惨的残骸。泪水自然而然夺眶而出。
  「……告诉我理由。这是最近我看到最残酷的图像……」
  我挟带着怨念瞪向江西陀。这家伙刚才的行为,是宛如杀害幼童的凄惨行径。虽然事情已经发生,但我非得说她几句才能消气。
  
  然而,江西陀的笑容更加落寞,令我再也说不出话来。
  
  一段漫长的沉默。
  不过,也可能不到五分钟。
  江西陀开口了。
  「芥川大师的《罗生门》,上现代语文的时候教过吧?还记得吗?」
  「——不记得。」
  是什么时候教的?上课时我大都没在听,所以没有印象。
  「说到芥川大师,我个人马上就回想起《地狱变》的剧情。剧中的画家想要画出地狱,即使自己的女儿被焚烧致死,也将当时的场景画成一幅名画。结果我忽然想画这样的画,所以这阵子一直努力在画。」
  她最近连社团活动都不参加,*热诚所绘制的作品,果然就是这幅画。
  「我个人画得好开心,因为创作题材已经存在了。不只画得很顺,构图也源源不绝浮现在脑中。虽然至今的绘画过程都算顺利,但这次非常轻松,而且真的画得很开心。」
  「那么,为什么要毁掉?」
  一听到我的询问,江西陀声音颤抖开始呜咽。
  「——这不是我。无论再怎么画,这都不是我自己的画作。这是我自己亲笔画的,构图也是我自己想的,颜色也一样,不知道在调色盘上重调了多少次……」
  江西陀颤抖着肩膀。
  「可是,这不是属于我的画作,只是抄袭。」
  「所谓的致敬作品就是这么回事吧?这也是一幅画作。」
  「不对,这只是我自己想要轻松地画而已!好想画女性的尸体,可是现实生活找不到尸体,只好借用别人作品的题材——不对,不是这样,我明明已经发誓不再画尸体,可是再怎么样都——所以——」
  这是我禁止她做的事情。
  而且,江西陀也认同应该这么做。
  「我明白了。原本我认为如果是致敬作品就无妨,我相信这会是属于我自己的作品,完成之后就可以自夸这是我自己的作品!然而,这不是真正的我,可是这样画很轻松,开心到令我误以为这是自己的作品……!」
  江西陀以双手掩脸,当场瘫坐在地上哭泣。
  即使我大致能够理解,却无法多说什么。
  要是维持现状,江西陀应该画不出一般的风景。
  「已经,搞不懂了……心中还是好想画尸体……已经只画得出尸体了,干脆下定决心,希望有人能死在附近算了……」
  
  我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唯一能做的,只有轻轻搂住江西陀小小的头。
  就这么轻拍她的背,安抚她的情绪。
  
  不知道经过了多久,江西陀的情绪总算平复了。
  「——咲丘所期待的水准,对我个人来说已经遥不可及了。」
  江西陀啜泣着叹了口气。「咲丘,我个人的画作到底有哪里好?」
  「至少,你这个事到如今还拿别人灵感作画的家伙,不可能听得懂我的回答。」
  我严肃推开江西陀之后,她无力露出笑容。
  「……好严厉。一个女生正陷入低潮,师父居然不肯讲些好听的话安慰。」
  江西陀深深叹了口气缩起上半身,该不会又哭了吧?
  「你的画作,有你专属的魅力。」
  我站了起来。
  「扔下画笔,然后上街吧。世界上充满许多能画的题材,如果这样都画不出来就看书吧。只要接触历史或是伟人的思想,灵感就会源源不绝涌现出来。藉由听音乐、看照片、看电影点燃心中的热情,再来最重要的就是磨练画技。一张张持续画下去,不断反覆画素描,在欣赏别人作品的时候,要将所有优点以及打动内心的要素记忆下来。」
  我配合手势,偶尔加重语气对江西陀游说。
  「要是我这么说,你能照做吗?」
  江西陀抬头以含泪的表情看向我。
  「——我个人认为,办不到。」
  这不是否认,也不是拒绝。
  「虽然对不起咲丘,但我个人觉得这样似乎不太对。」
  江西陀非常难过地向我低头致歉。「不好意思,听完之后却这么说,这样很差劲吧?可是,我个人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做——」
  
  「换句话说,这就是你。」
  
  我轻轻把手放在江西陀的头上。
  江西陀抬起头来,一脸恍惚地看着我。
  「你最大的错误,就是没有找我们丘研商量,居然独自窝在这里烦恼。重点不在于『要以什么当作创作题材』这种小事,是你的灵魂光辉。你的画作曾经在一瞬间给予我的那种高尚感,真的令我感到尊敬。对自己多抱持一点自信,并且相信最真实的你吧。」
  江西陀一直看着我。
  「——是我的错。我之前太勉强你了,我道歉。你应该更加依照你自己的想法去做。不要囫圃吞枣接受我的说法,尽情画你想画的东西吧。如果,如果有一天你画尸体画腻了,到时候如果你愿意,可以为我画一幅风景吗?我会等到那一刻的来临,会一直等下去。」
  江西陀惺忪的双眼稍微睁大,盯着我的脸不断打量。
  好、好难为情!
  
  感觉刚才说得很帅气,一点都不像我自己,令我忽然害臊起来,使劲地拍打江西陀的背并且说道:「所以别在意了,好吗?像是日本与欧美艺术评价的差异,今后我也会传授给你!所以打起精神吧!」
  隔了一段时间之后,江西陀露出困惑的笑容。
  「——真的搞不懂咲丘在想什么。」
  「没礼貌,比你好多了吧?」
  两人开怀大笑之后,江西陀也起身伸了一个懒腰。
  「嗯~~!好!我个人要休息一下。啊啊,刚才真的像个笨蛋一样。」
  江西陀活动肩膀发出声音,把占据房间正中央的画架踹倒,捡起地上无数的画布残骸,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
  「这阵子一直窝在家里,身体迟钝多了——不介意的话,要去吃顿饭吗?可以请你吃一顿速食店套餐喔!」
  喔喔,没想到江西陀居然会主动邀约,既然这样就能省去说明的工夫了。
  「是吗?那稍微陪我一下吧。」
  「陪你?要去做什么?」
  我朝着纳闷的江西陀竖起拇指露出笑容。
  「那还用说,当然是去约会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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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跃日
喵~离线 无限制招收苦力中

未验证团员

5楼
发表于 2012/03/27 | 编辑
  我们一进入店内,就有个正在玩手机的家伙露骨地露出厌恶的表情。
  是「无自觉」的老板小柳津。
  小柳津以臭得无以复加的表情瞪着我。
  「来,江西陀,今天我请客,要吃什么?」
  江西陀低着头没有回话。
  这么说来,我们两人分别穿着学校制服与运动服前来,挺夸张的。毕竟这是约会,好歹也要,换套衣服才对。
  「哇,我知道这里有餐点,不过看起来挺好吃的。有招牌套餐吗?老板,今天的招牌套餐是什么?」
  「……『红酒炖牛肉』。」
  小柳津爱理不理如此回答。虽然想对他的待客态度抱怨几句,不过约会的时间很宝贵。
  「老板这么说喔,江西陀。不过,固定提供的餐点好像也很好吃耶?」
  江西陀低着头没有回话。感觉她好像在低声自言自语,但我听不清楚。
  「……咲丘,我把话说在前面,这里是咖啡屋,给我滚。不准在我面前和女生打情骂俏,我会很火大的,帅哥。」
  「哎,别这么说嘛,给我们三杯最便宜的咖啡,还有三份本日招牌套餐。」
  我点单之后,小柳津默默准备招牌套餐,并且开始泡咖啡。
  「可是,我们还没开始打情骂俏吧?」
  「啊啊?再胡扯我真的会轰你出去喔,混帐!长得够帅还带女人进来的家伙讲这什么话,你是人生的赢家吗?是人生的赢家吧!给我去外面死一死吧!」
  「唔哇啊啊!反、反对暴力!」
  小柳津揪起我的衣领朝着吧台硬拉,这样下去我可能会没命,所以我挥动手脚挣脱束缚。我和蜂须不一样,不会因为那张恐怖的表情而开心。
  店长对客人大动肝火。这是一幅无法以滑稽来形容、难以置信的风景。
  「呼、呼……小柳津用不着对这种事情生气吧……江西陀,你说对不对?」
  虽然我征询江西陀的意见,但她低着头没有回话。她从刚才就一直是这副德行。
  「啊~~啊~~真令人羡慕啊,放学回家顺道一起吃顿饭吗?真阔气,哼。话说回来,你们好歹也换个衣服吧?尤其是咲丘,居然穿着学生制服加一件连帽外套,你在想什么?该怎么说,这实在是……」
  说到这里,小柳津开始颤抖,把湿亮的头发抓乱之后发泄怒火。「啊啊啊!羡慕、我羡慕死了,有够青春的,混帐!可恶!」
  「为什么要气成这样……」
  已经搞不懂状况了。后来小柳津似乎是冷静下来了,把嘴巴凑到我的耳边问道:
  「那个,我有一个挺正经的问题要问。」
  「你这个情报贩子会问什么正经的问题?」
  小柳津脸稍微泛红,有些顾忌地询问我:
  「那个可爱的女生,是咲丘的女朋友吗?」
  
  「并不是!只是普通朋友,而且我是男的!」
  
  对于小柳津的询问,在我身旁惶恐至今的清宫拼命否认。
  「又在开玩笑了,哈哈哈哈!你很有趣,等我一下,我要做一份特制的招牌套餐给你这个可爱的小妞。」
  小柳津忽然有干劲了,大概是听到「朋友」两个字而放心吧。
  直到刚才都抓着我害怕不已的清宫,如今鼓起脸颊气冲冲的。
  「真是的!想说是咲丘同学忽然邀约才答应的,没想到居然是来绿洲。这间店没问题吗?应该不会被绑架吧……」
  「放心啦,不用在意!我认识这间店的老板,而且江西陀也来当护卫,不会有任何闪失。对吧,江西陀?」
  我征询江西陀的意见,她随即抬起头来。
  她的眼神好夸张。
  不是瞪人或是憎恨的等级,真要形容的话,很恐怖。
  「我个人偶尔会觉得,咲丘或许是魔鬼或禽兽。」
  「你说什么?我自掏腰包帮你打气耶,你这是什么语气!」
  总之,要对这个不懂感恩的家伙要求礼节,原本就是一种错误吧。这时候我应该以成熟的态度应对。
  因为有点不好意思,所以我转身正对清宫。
  「——总之算了,这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来,清宫!难得约会一次,想多吃什么的话尽量点,今天我请客!」
  最近没什么机会和清宫腻在一起,所以在精神上很难受。香澄在家里所以不能随便找清宫过来,代表在调查都市传说,江西陀窝在家里,我又背了黑锅,这一切应该都是缺乏「清宫能量」造成的结果。
  是的,对我而言,和清宫在一起就代表我还活着。
  「不……这样不太好,买单的时候还是平分吧?啊啊,江西陀同学的分,我和咲丘同学会帮忙出……真的很抱歉,还特地请你陪我们这一趟……」
  清宫很有礼貌朝江西陀低头致意。江西陀大大叹了口气,牵起清宫的手温柔握住。
  「清宫,你真的很可惜。真想要有个妹妹……」
  「至少要说弟弟吧?」
  清宫可能会被抢走,所以我硬是拉开江西陀。
  「别这样,江西陀,今天的主宾是清宫,你没资格分享『清宫能量』。」
  「喔喔……」江西陀以猥亵的眼神看向我。「咲丘是用什么方法摄取『清宫能量』?」
  「不准用这种诡异的语气!你看!清宫快哭了!」
  我伸手指向清宫,他真的以打从心底畏惧的眼神看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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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谣言伤人也要有个限度才对。
  「——所以,要说什么?既然刻意把我个人带到这里,应该是有话要说吧?」
  「嗯,算是吧。小柳津,你还在收集生灵的情报吗?」
  听到我如此搭话,挂着开心表情的小柳津,把餐点和咖啡排在吧台上露出笑容。「怎么了,有后续消息?对了,香澄后来怎么样了?」
  「香澄她……这么说来,那家伙最近都在外面,她在做什么?」
  如今我开始担心了。最近她似乎没在找打工而是专注于音乐,不过老实说,我没有和她好好讨论过这方面的事情。
  「她那种家伙要是放着不管,绝对不会去做什么正当的工作。」
  「你怎么知道?」
  「看外表。服装比语气更能够呈现出一个人的个性,打扮成那种庞克模样的家伙不可能认真工作。」
  这次的论点有点说服力,令我难以反驳。
  「过度保护也没用,反正她是个不听劝的家伙,她的人生是由她自己决定的。」
  我自认只是陈述一件事实,但小柳津板着脸看着我。
  「……哎,反正和我无关。所以,生灵的事情怎么样了?」
  「最近发生的生灵骚动,说不定也包含了『千面魔』的要素。」
  清宫歪过脑袋,江西陀眯细惺忪的双眼,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
  「——我搞不懂这是什么意思。总之说来听听吧。」
  为了让清宫也听得懂,包括我们是调查超自然异象的丘研,以及至今各种事情的经纬,我都向小柳津说明了。
  关于生灵的情报。最近事件可能也包含千面魔的推测。
  因为是边吃边说,所以花费了不少时间,不过我总算把事情大致说明完毕了。期间清宫一直笑咪咪点头应和。
  「总觉得第一次从咲丘口中听到关于超自然异象的研究。似乎挺有趣的。」
  清宫兴致盎然聆听我的说明,但是不知道小柳津有何反应。
  「小柳津先生,你觉得刚才这番说法怎么样?」
  「啊、啊啊,没事。原来如此,千面魔啊,简单来说就是个易容小子?」
  虽然语气有点结巴,但是对他来说,姑且算是新情报的样子。
  「……所以,最近出没的生灵,可能只是这个千面魔被别人目击。我们打算朝这个方向进行调查。」
  「这是怎样?这样不是很可惜吗?」
  「啊啊,有什么问题吗?」
  听到我如此回问,小柳津蹙眉说道:
  「没有啦,我觉得当成恶作剧怪物或生灵现象的情报会比较好卖,可是听你这么说,不就只是普通的易容小子了?」
  「这种事无所谓啦,超自然异象被揭穿真相之后都是这么回事。」
  江西陀发出轻佻的笑声。「所以,接下来要怎么做?」
  「关于这件事,似乎会在明天的社团活动讨论,你也差不多该来社办了。」
  既然饭也吃完了,所以我起身离席。结果这一餐还是由我买单,清宫也被我说服了。他平常总是会提供晚餐给我吃,这顿由我请客是理所当然的。
  结帐完毕,正要走出店门的时候……
  「咲丘,关于刚才的情报,我要给你一个酬劳。」
  小柳津吞云吐雾,抬头看着空中。
  「咦,啊啊,我差点忘了。关于香澄打工的事情还算数吗?」
  「虽然我不知道千面魔的事情,但生灵肯定存在。既然香澄说她曾经看到,就没人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
  打工的事情被他无视了。「——这是什么意思?」
  「我确实把情报卖给你了,能不能活用这个情报,端看你自己的本事。」
  小柳津只说到这里,就默默开始清洗餐具。我们离开了咖啡屋。
  情报贩子情绪难以捉摸,着实令人困扰。
  
  我们丘研在绿洲调查至今,已经三天了。
  老实说,夜晚的绿洲肮脏得令人在生理上反感,但最近似乎增加一股毛骨悚然的气息。
  经过「神乐咲恐怖攻击」之后,深夜在外面走动的人数略微减少,或许也是毛骨悚然的原因之一,整个市区在深夜异常阴暗。不过最主要的原因,肯定就是先前提到的涂鸦艺术,以及嵌在墙壁上的「镜子」。
  我们在调查时顺便逛了逛绿洲,确定这两种东西的数量增加了。
  涂鸦图案不只变多,原本单纯的构图也变得更为复杂,意义暧昧的图像,有时候画得令人明显感受到某种讯息,看到这样的涂鸦,我甚至无法一律当成普通的涂鸦一笑置之,称得上是恶心的画作。
  镜子大小不一,有些甚至是破掉的,就这么安置在各个交叉路口。只要环顾四周,随时都看得见自己的身体——感觉就像是我们以「摄影俱乐部」暗中进行的事情被发现,令我有点担心。
  虽然很想赶快完成任务离开这里,但还没有收到恶作剧怪物再度出现的情报。
  「咲丘学弟,看你一直在玩弄收音机,在做什么呢?」
  萩学姐稍微拿开头上的耳机,笔直看着我的手。
  「我在测试萩学姐上次给我的『犯人追踪窃听器』……这真的是发讯机的杂讯吗?该不会只是讯号被干扰吧……」
  总之我们分成两人一组行动,但今天的A组是代表与出岛学长,B组是江西陀与筱塚先生,C组则是我和萩学姐。
  要是被坏人缠上,C组只能乖乖投降。除去这一点,这样的分配还算平均。
  为了防止最坏的事态发生,萩学姐似乎带了一个充满回忆的「烟熏南国*(无果实版)」,发生状况就用那个逃走吧。
  「嗯,正在发出一种有点高的『波、波』收讯声吧?要是接近发讯机,这个声音就会变大,沙沙的声音也会消失……不过确实没什么用。」
  现在已经把音量开到最大,但只能隐约听到收讯声,杂讯的声音明显得多,并不足以当成窃听工具。
  我知道自己设置发讯机的位置有点远,总之就是这么回事吧。
  「萩学姐,您正在听什么?」
  「那个,我在听最近上传到动画网站的歌。」
  「动画网站的?」
  虽然正在一起进行调查,但萩学姐一如往常戴着大大的耳机,所以有点难以交谈,令人搭话时会略微犹豫。
  「啊、你刚才觉得我这样有点怪吧?最近这种个人创作的歌曲品质很高耶?很多歌曲比上市的还要好。」
  大概是我回应的方式不太好,萩学姐把脸颊鼓得圆滚滚的。
  「不、我只是有点意外,并没有觉得奇怪。难道是所谓的DTM?」
  「嗯嗯,就是那个。什么嘛,原来咲丘学弟也知道。」
  「因为我好歹也是个网路玩家嘛——啊啊,对喔,这么想才发现,丘研里头听得懂这个的只有我。」
  这是关于网路文化的话题,不久之前有一种音乐软体上市,只要在电脑输入旋律,就能够以预先取样的人声合成歌声。
  这种软体在众多业余音乐家之间一举窜红,如今也有许多人以这种软体创作乐曲。
  动画网站的普及也成为助力,使得业余音乐家大展身手的舞台更加辽阔。这是从以前受到世间瞩目的网路文化之一。
  讨厌网路的代表,以及对网路没兴趣的出岛学长与江西陀,应该不喜欢讨论这种话题。
  「咲丘学弟有听过或喜欢哪首歌吗?」
  「我几乎没在听那一类的歌。」
  「咦~~只要听过其中的好歌,咲丘学弟肯定也会喜欢的。难道你讨厌电脑演奏的歌曲?」
  「不,歌的好坏或是电脑演奏之类的,我并不会在意这种事。不是讨厌,只是对我来说都是档案,所以印象不太好。」
  萩学姐以不高兴的表情询问:「嗯~~为什么?」
  「我不是现场演奏主义者,并不是想要否定动画网站的音乐,不过这些作品的核心都一样。即使有不同的歌词和曲调,以结果来说都是用相同的声音样本创作出来的吧?我觉得这样只能算是复制品。」
  「我觉得不是这样,因为每首歌都蕴藏著作者的想法。何况,实力高强却无法活跃于舞台或是正职太忙的人们很多吧?这样的他们拥有得以表现的地方,我认为这是很重要的。」
  「这种闲暇之余做出来的东西要叫做艺术,我个人不以为然。明明有人想走这一行维生,我不希望业余人士以这种声音档案,就被提升到艺术创作的层次。不只是音乐,绘画也是如此。」
  「——真是的!咲丘学弟食古不化过头了!」
  萩学姐终于生气了。
  「要是照你这么说,不就没有人能享受创作的乐趣了?咲丘学弟,发明是一种娱乐,现在这个时代,用来表现的舞台必须人人平等,即使原本都是声音档案,但不同的档案确实有着各自的个性和感动人的地方!我们就是喜欢这一点,并且认真为这样的他们加油——哼,咲丘学弟,我不理你了!」
  萩学姐说完之后,伸手调整随身听的音量。原本只是从耳机隐约传出来的声音,增强到即使处于绿洲的喧嚣当中也能清晰听见。
  不妙,刚才是我得寸进尺说得太过分了。完全是我的错。
  「那、那个,不好意思!我并不是讨厌这些歌曲,那个,只是心态上有点无法接受,哈、哈哈哈哈——对不起,求求您不要不理我……」
  我以肢体语言努力谢罪,但萩学姐完全无视于我。
  可恶,我不想承认这幅悲伤至极的风景。而且萩学姐要是这么生气下去,我可能会被代表谋杀,因此我拼命动脑思考解决之道。
  
  就在此时,隐约传来一阵歌声。
  
  歌声似曾相识,令我不禁扔下萩学姐,摇摇晃晃朝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头戴牛仔帽的高瘦没奶妹正在放声高歌。
  这肯定是这家伙想要传达的讯息吧。虽然这么说有些偏袒,但她唱得很好。
  每字每句都有着无法言喻的力道,有时候甚至会令行人回头。
  然而,没有任何人停下脚步。
  即使所有人都有听到,所有人都会回头,她却被所有人无视。
  
  香澄挥洒着汗水努力歌唱。
  明明看起来很开心,真的全心投入并乐在其中。
  然而不知为何,在我眼中,这是一幅残酷的风景。
  
  大概是表演结束了,香澄默默开始收拾打包。
  听到我的掌声,香澄带着惊讶的神情转过身来。
  「唱得真好,虽然这样不符合我的个性,但我被感动了。」
  她瞬间停止动作,接着对我投以悠哉的笑容。
  「呃、嗨,咲丘,原来被熟人听到,会比想像的还要难为情……怎么回事,你都已经有我香澄小姐了,却还跑出来泡妞?」
  「找才要问你在做什么吧,香澄?想说你至今都不肯唱给我听,结果居然在这里唱——萩学姐,帮您介绍一下,这家伙就是我的青梅竹马香澄。」
  大概是看懂我的肢体语言吧,慢吞吞跟着我的萩学姐,就这么以刚才不高兴的表情凝视香澄。「……我是丘研的女郎花萩。」
  「什么嘛,原来是丘研的人,好娇小可爱的女生。啊、那首歌是『DRIVE』吧!很摇滚吧,前奏的吉他好棒,真的有够弄耶!」
  香澄迳自喋喋不休这么说着,萩学姐的表情忽然变得开朗。她拿下音量大得外头都听得见的耳机挂在颈子上。
  「是啊,就是这样!最近流行歌谣风格,所以这种快节奏的曲子变少了。我还是喜欢这首歌的副歌!」
  两人同样热爱音乐,看来似乎意气相投。
  「收录这首歌的专辑,我喜欢第二首和第五首。」
  「咦,收录『DRIVE』的专辑,市面有在卖?」
  「嗯,我在一间唱片行发现的。当时店里就在放这张专辑,我忍不住就买了。」
  香澄那个家伙,原来把我借她的军用资金用在那种地方了。难怪减少得这么快。
  不过,这次她干得好,我原谅她!「下次也弄给咲丘听听吧!」
  「好的!我会好好听并且做功课,蔌学姐对不起,刚才是我的错!」
  我以九十度鞠躬谢罪,使得萩学姐难为情抓了抓脸颊。
  「——不、不用了啦,我才应该道歉。就像是我有我喜欢的歌曲,咲丘学弟也有喜欢的歌曲。刚才听到香澄小妹的歌,我就觉得刚才赌气好丢脸……嗯,现场演奏也不错,非常好听。」
  「是、是这样的吗?谢谢……谢谢……!」
  太好了……!比我想像的还要早和好……!
  我擦去泪水和鼻水,重新面对恩人香澄。
  「不过话说回来,你居然敢在这种地方唱歌。独自待在这里很危险吧?」
  「嗯~~之前碰到不少状况,但我弄了好几次之后就没人来了——不过,在这里唱歌也没什么人肯听就是了。」
  香澄再度开始整理打包。「用这种捡来的电池式音箱果然不行吗……」
  「话说,这样你更应该赚钱买个好音箱吧?毕竟你唱得很好,存钱然后放手去做比较好吧?比方说租借商业区附近的展演空间,或是加入创作社群,我觉得有很多种做法……」
  虽然我觉得萩学姐的意见很有建设性,但香澄一口回绝。
  「呵呵呵,别看我香澄小姐这个样子,其实这方面都有在弄喔——不过,这个地点确实差了点。好,还是转战商业区吧,这样就解决了!」
  「不过,你有钱报名展演空间的表演吗?」
  「知道『圣保罗』这个组织吗?」
  应该是第一次听到。「那是什么?」
  「是一个义工组织,不过也有协助就业的服务。然后,他们说我的歌能振奋人心,要我唱给他们听,所以我经常会在他们集会的时候表演。」
  「哇~~这不是很好吗?就以这个步调努力找打工吧。」
  香澄挺起没有料的胸口。
  「哼哼~~香澄小姐已经发现罗,只要换地方,客人就会变多;只要客人变多,赏钱就会变多;只要赏钱变多,就可以在便利商店买肉包了,所以最近我不愁没东西吃。」
  「原来你到哪里都是以肉包为基准过活啊……」
  这个幸福的家伙。
  「不过啊,钱不是那么必要的东西,我只要可以尽情唱歌,能让听众开心乐在其中,这样就够了。」
  「即使如此,没钱过活还是很辛苦的。」
  「……我不想承认这种事。」
  香澄迅速整理完家当之后向我敬礼。
  「那么,我还要继续到处弄一弄,约会加油吧,不可以惹可爱的女生太生气喔,要亲嘴嘴喔,咻咻~~」
  香澄说完之后转过身去,宛如火箭飞也似地跑走了。
  明明背着吉他盒与音箱,却跑得好快。
  「喂,香澄,站住!我还没说完——唔哇,萩学姐?不妙,即使是萩学姐,鼻血流到这种程度,以风景来说还是有问题!慢着,香澄你在哪里?你的用词太老了啦!」
  处理情报的速度来不及应付,使我有点混乱。
  在我把面纸塞进萩学姐的鼻子时,已经看不见香澄的身影了。
  而且手机也在这时候响起,我手忙脚乱地拿出手机。
  「吵死了,我现在没空啦!」
  『我个人还没讲话耶?』
  传来的是江西陀悲伤的叫唤声——什么嘛,原来是江西陀啊,幸好是能够令人安下心来的江西陀。
  『啊啊啊、咲丘害我被发现了!这边找到恶作剧妖怪,他刚才变身了,真的!我已经通知A组了,请过来会合吧!』
  电话就这么被挂断了。满脸通红、双脚不稳的萩学姐不时看着我,鼻孔里面的面纸逐渐被染成红色。
  「——这、这要我怎么办……?」
  这是一幅比平常还要令我无力的风景。
  
  青年在深夜的绿洲奔跑着。
  有时左转有时右转,无止境奔驰在绿洲的巷弄里,应该是非常熟悉地形的家伙。
  即使如此,对方也只有一个人。就算萩学姐与筱塚已经气喘吁吁停下休息,被四个人追赶的他不可能轻易逃走。
  我们终于把这个恶作剧怪物追入死巷了。
  「——如果是平常,我应该早就甩掉你们了。」
  「因为导航员的技术高明,我们是在实况转播的状况下追你的,请节哀顺变。」
  江西陀伸出手上的铁棒如此说着。
  所有人的手机定位情报都有同步更新,我也是一边以手机回报现况一边追踪。
  此外还加上老哥的录影追踪。包含请街友安装的份量在内,绿洲的监视器多到连我都无法完全掌握,这样会被他逃走才有问题。
  ……虽然这么说,只有这次,就算被他逃走,也确实没什么好奇怪的。
  因为我们刚开始追捕的恶作剧怪物,是「女性」。
  「所以,你已经无处可逃了。既然是千面魔,要不要有点千面魔的样子,试着变身逃跑给我们看?我对此并不在意。」
  「……不过,大家也会把我称为生灵就是了。」
  青年似乎认命了,他把双手插进口袋,转身面对我们。
  
  他的脸从哪个角度看,都是我。
  
  面前这个变成我的千面魔,以我的声音加上夸大的肢体语言对代表说道:「当事人就是追兵之一,难怪我甩不掉你们。」
  「——要是没有听江西陀说过,我终究也不会相信吧。」
  代表露出严肃的表情并且双手抱胸。
  「不过挺令我感兴趣的。虽然早就预料到了,但你甚至连声音都能模仿?」
  「是啊,那当然。我可以复制自己看过听过的人,要是观察仔细一点,连指纹都可以完全复制,不过终究还是没办法变[x]类以外的东西。因为我一直都是用人类的外型过活,所以不知道该怎么变。」
  也就是说,他应该不可能变成鸟之类的生物飞到空中逃走。
  不过话说回来,面前的那个我居然以那么坦率的语气和代表交谈,我感觉自己的脑袋快要出问题了:
  「是从人类忽然诞生出来的……?算了,这种事无所谓。」
  超自然异象产生的原因,就这样被代表以「无所谓」三个字带过。「为什么要做这种无聊的事情?」
  「我才想知道,你为什么要问我这种怪物?我不会被抓的,因为『我』在那里。」
  千面魔咧嘴笑着。
  「更何况,我可能才是本尊。你有什么证据能证明那边的家伙是本尊?我存在于这里,我也存在于那里,无论长相、身高甚至声音都一样,我们有什么差别?要怎么区分?我说得没错吧,你们总是这样。」
  相对于露出笑容的千面魔,代表完全不为所动。
  「尊称我是代表,开口闭口都是风景的罗唆家伙就是咲丘学弟。你这种程度的家伙,假扮成咲丘学弟有点过于帅气。要是这样的咲丘学弟另怀鬼胎反而很诡异。」
  江西陀听着两人的这段对话,并且对我窃窃私语。
  「——那个,咲丘,从刚才就有一种很吵的哔波声,你身上带了什么吗?」
  「哔波声?」
  听她这么说我才发现这件事。没错,从刚才附近就传来一种尖锐的讯号声。「……这声音是哪里发出来的?」
  「不不不,我个人和咲丘会合之后,就一直有这个声音了。」
  我把手伸进书包和口袋,确认是什么东西在响。手指传来某种坚硬的触感,我把这个坚硬的物体拿了出来。
  是收音机。
  萩学姐给我的改造收音机,从刚才开始就很有规律地发出「波、波」的声音,甚至到了烦人的程度。
  「——咲丘学弟,抱歉我正在谈正事,麻烦改成震动。」
  「不,现在又不是在看电影……」
  到头来,这台改造收音机为什么到现在才吵成这样?那个家伙明明不可能在这种地方——
  虽然心想不可能,但我还是将改造收音机朝向千面魔。
  讯号声骤然变大。
  「那是什么?千面魔侦测器?」
  出岛学长看向收音机。
  我下定决心开口,询问眼前以我的脸露出困惑表情的千面魔。
  
  「你难道是小柳津?」
  
  包含千面魔在内,所有人露出愕然的表情僵住不动。
  沉默笼罩着我们。
  「——我要求说明。」
  首先开口的是代表。
  「没有啦,我原本想依照萩学姐的要求测试『犯人追踪窃听器』,但我想不到要装在谁身上,后来觉得既然要装,就装在情报贩子小柳津身上——既然机器有反应,我认为面前的我大概是小柳津……对吧?」
  短暂的沉默。
  接着,风景忽然以千面魔为中心扭曲。
  
  他的身体包含衣服,在瞬间化为红色软泥状的人型。
  千面魔很快恢复原型,站在那里的人是身穿平常在咖啡屋工作时的服装,眼神凶恶的大叔。
  
  小柳津以充满杀气的眼神瞪着我们。
  
  他把手伸进围裙口袋,拿出一个钮扣状的机器。
  小柳津踩碎机器并且咋舌。「——几时装的?」
  「那个,之前带着江西陀和清宫到『无自觉』的时候,你不是有揪住我吗?就是在那个时候……哈、哈哈哈哈。」
  「哈什么哈!这真的不是开玩笑的!你把别人的隐私权当成什么了!」
  「少、少罗唆,你围裙好歹也要换洗一下吧!」
  「恼羞成怒?你是几岁的小孩啊,我要跟你算清这笔帐!」
  我也没想到居然会变成这种结果。
  「犯人追踪窃听器」这种玩意,我原本以为是连使用机会都找不到的失败作品,如果不是这种状况,应该也不会立功吧。
  「——唉,居然没有发现这种东西……倒霉透了,我好想死。」
  小柳津将头发抓乱发出叹息。如今也只能说他他运气不好了。
  代表朝着小柳津踏出一步,双手抱胸站得威风凛凛。
  「我还没自我介绍吧,脱线的千面魔先生。初次见面,我是沈丁花樱,他们所属的社团『超自然异象研究社』的代表。」
  「……我是小柳津亮,经营咖啡屋。」
  小柳津从怀里拿出香烟点燃。「你就是咲丘那一挂的老大吗?」
  「我的社员似乎受你照顾了。我改天也要去尝尝你的手艺。」
  「——不只胸部,连架子都这么大。」
  小柳津含着香烟咋舌。「那么,『超自然异象研究社』一直在找我吧?有何贵干?」
  「没办法,你的脑袋小到讲过一次也记不住。那我再问一遍吧,千面魔……为什么要做这种无聊的事情?」
  代表再度提出相同的询问。小柳津深深叹了口气。
  「哪有为什么,当然是因为有趣吧?笑死我了,我恣意妄为到这种程度却没被抓过,就算只是恶作剧,那些家伙也气得像煮熟章鱼一样红,令我痛快得受不了。那些令我心情糟透的帅哥们都会被血祭——等你也会变身就会懂了。」
  「少给我口出妄言,光是你变身杀一个人,就能支配一个人的命运;光是你变身讲一句话,就能改变世界的一个现状。拥有这等力量却不有效利用,就只是愚蠢至极。」
  「胡说八道的是你。做这种事有什么价值?」
  小柳津摊开双手嗤笑。
  「看看这座城市吧,发生那种程度的骚动,基本上却没有改变。反正我再怎么做,这座跟大便一样的城市也不会改变,这里就是大到这种程度。相较之下,我们真的很渺小——我原本也以为可以做些什么,但我什么都做不到!我再怎么伪装成别人为非作歹,只要那个人被逮捕,世界就会变得和平。什么都没变,我们没办法改变任何东西!」
  「所以我才说你的做法肤浅又笨拙——还不懂吗?既然这样,我就选择以这份力量,统治这个美丽的世界。」
  「世界?哈哈哈!说这什么蠢话,你这中二病的家伙给我住嘴!那种玩意一点价值都没有,明明只有一堆像是大便的人类在蠢动,居然说这是美丽的世界,你不会难为情吗?我只要有块布可以遮丑,脑袋空空活得像是笨蛋就满足了。」
  怪物开始静静发出怒吼。
  位于那里的,是宛如熔岩的沸腾怒意。
  「听好,人类是看外表的生物,是一种外表至上,无聊得像是大便的生物。没有人会看内在,任何人只要外表好看,就会被所有人认同。明明不是真正的我,明明这张脸、这样的外表、肤色、身高、肌肉,从头发到脚尖都不是真正的我!但没有人看见真正的我,只要外表好看,我无论是谁都无所谓!没有人会看内在,真的所有人都只会嘴上说说!人类是看外表的生物。就算对方加以否定,宣称看人要看内在,但当这个谎言被拆穿,知道对方会露出什么表情吗?呀哈哈哈,痛快极了。看到另一个自己的时候,对方那张害怕的表情真的是杰作!我想看到更多那样的表情,想让世界上所有人都露出那样的表情,这样就够了,这就是我的生存价值,你们懂吗?你们不懂吧!因为你们都是俊男美女!」
  活在人类之中的这个怪物,明明想要展现自我,明明想要让自己获得认同……
  即使如此,人类总是只以外型判断一个人。
  即使如此,还是坚持人要看内在,把话讲得冠冕堂皇到疯狂的程度。
  「无聊。那就臣服于我吧。那份强大到你配不上的力量,就由我来有效利用吧。」
  相对的,代表则是扬起嘴角表达着愤怒之意。
  「几乎没有做过什么行动,还敢说『没办法改变任何东西』,少撒娇了,怪物,这个世界没有你想像的软弱,所以要彻底进攻!不准停手,用你的双脚去跑,转动你的脑袋,不准停止思考!这种程度的绝望改变得了什么?没错,就是这样,那种程度的音乐会只不过是示威!所以我会永远战斗下去,强化战力,夺走战败者的一切,继续琢磨自己,在能够给予人类致命一击之前,我将会继续在这座都市播放音乐!」
  这番话令小柳津哑口无言愣在原地。
  「……啊?难道那件事是你干的?喂喂喂,不会吧,慢着,这、你到底在想什么……!」
  代表对此也没有加以否定。
  「我来引导你吧。我会从人类手中收复这个美丽的世界,让愚蠢的人们回想起来,让全世界认知到,人类正如你所说的这么无聊。而且我也会熟知。得到你这样的超自然异象,将能够操纵多少命运,我会让你认清这一点。千面魔,和我一起走吧!」
  暴君紧握拳头嗤笑。
  「从人类的手中,收复这个美丽的世界吧!」
  「——开什么玩笑,你以为你是谁?我一直像这样自由自在活到现在,如果要跟随你这种货色,我还不如早早加入集团或联盟算了。何况在绿洲,有求于人的时候需要某种东西吧?像是钱、权力,或是暴力。」
  千面魔指着代表嗤笑。「不过即使你有这些东西,我也会坚决拒绝你的邀请。」
  「是吗?为什么?」
  
  「那还用说吗?因为我讨厌你的长相。」
  说出这句绝望的否定之后,小柳津笑着朝代表进行突击。
  好快。
  小柳津转眼之间已经捡起地上的铁管,在穿过我身边的时候,以握拳的双手手背打向我和江西陀。
  我没能好好接住这一拳,被凄惨打倒在地。我连忙忍痛起身。
  出岛学长的双臂,挡下了小柳津手上的铁管。
  「交涉决裂了,实在遗憾——出岛,杀了他。」
  以代表这句话为导火线,两名魔人的战斗开始了。
  出岛学长以左手架开铁管,就这么以右脚施展回旋踢。发出尖锐风切声的这一脚,小柳津在千钧一发之际闪躲成功,顺势让上半身逼近过去,与学长的魁梧身体密合,企图以关节技求胜。
  只会前进的巨人对此毫不畏惧,反而以身体冲撞逼退小柳津,稳住重心挥出右直拳。
  如果对方是普通人,在这时候应该已经是致胜一击了。然而对方的动作也是怪物等级。
  小柳津轻易跃过这只强健的手臂,从上方使尽力气把铁管往下挥。
  响起一个沉重的声音。
  出岛学长以右手格挡,与小柳津拉开距离。
  此时一根铁棒闯入战局。
  江西陀挥动的铁棒,被小柳津以铁管用力架开,响起一个尖锐的金属声响。大概是力道终究有差距吧,江西陀的铁棒脱手震飞。
  江西陀按住手腕垮下脸。
  「江西陀,还好吗?」
  「好痛……真可怕的蛮力,出岛学长为什么挡下那种攻击还能若无其事……」
  即使是江西陀也终究达不到那种境界。虽然很遗憾,但我没资格说些什么。
  小柳津没有紧咬着江西陀不放,而是踏出脚步攻击出岛学长。
  「回过神来,我发现我很丑陋。我明明什么都没做,真的什么都没做,却逐渐变得丑陋。并不是因为没做任何事情就变得丑陋,而是自然而然变成这样。我曾经努力念书,各种运动也全部练过,学过吉他学过贝斯学过打鼓,努力让自己和任何人都谈得来。即使如此我还是被欺负,被无视,甚至被露骨地回避!但是只要我稍微变张脸,所有人的态度就同时变了!你能相信吗?」
  小柳津的挥砍毫不客气,毫不留情,毫不拖泥带水。
  宛如斗剑般迅速又美丽,转动身体从四面八方连续以铁管攻击出岛学长。
  「我明白了,我明白的!你也是这样吧?魁梧的身体,看起来只像是空空如也的脑袋,反正你也没有被当成普通人看待吧,啊啊?」
  「我哪会一一记得,这种事一点都不重要。」
  出岛学长闪躲着攻击,偶尔会刻意承受攻击并且大步向前,然而在他使出决定性的打击之前,小柳津就会迅速后退。与蜂须那时候不一样,他有着狡猾与压倒性的速度。
  「唯一代表我们的只有身体。内在就像是一堆仿冒品的集合体,只是随处可见的廉价玩意吧?你有哪里和别人不同?说出来又有谁会相信?说什么热血或冷静,说什么运动神经发达或擅长音乐,说什么资优生或不良学生,说什么傲娇或病娇,说什么帅哥或配角或丑角或狂妄或笨蛋或蠢猪!是用什么基准来判断的?是用什么基准和别人比较的?都是外表,结果我们只能以外表来判断别人!」
  「那是你的基准吧?不准拿我和你相提并论。」
  铁管从右上方挥下。
  这次出岛学长以双手稳稳抓住铁管,在小柳津面前将其折成直角。
  「——你真的是人类吗?」
  「比你像多了。」
  出岛学长以右手抓住小柳津的双臂,对小柳津的脸施展无数次的左刺拳。
  小柳津放开铁管,不由自主往后仰。
  出岛学长以下段踢令小柳津趴在地上,并且准备使出第二脚,然而再度迟了一步。
  小柳津像是跳着霹雳舞,以头部为轴心,朝学长高大的身躯施展扫腿。出岛学长拉开距离回避之后,小柳津将全身当成弹簧,只以双手的力量一跃而起。
  接下来由出岛学长进攻。
  学长向前踏步,一步步向前,接连挥拳打向小柳津。小柳津迅速闪开他的攻击,偶尔以踢腿反击。
  出岛学长没有停止前进。
  他跃身朝小柳津施展上段踢,即使小柳津以双手防御,依然被大幅震到后方。
  小柳津狠狠撞上堆积在后方的啤酒箱,箱子宛如叠叠乐崩塌。
  在袅袅尘埃之中,小柳津吐出一口染血的口水,并且丑态毕露。
  「……有多少人能像这样看开?有多少人能讲出这种话?你也是随处可见,毫不起眼的人类之一吧!」
  小柳津发出咆哮声逼近出岛学长。
  连续使出刺拳,接着是直拳、肘击、刺拳、下段踢。
  出岛学长宛如舞动般,破解小柳津的所有攻击,并且以身体施展一记结实的冲撞。
  即使小柳津上半身挨了这一记,依然以膝盖顶向出岛学长的腹部。
  瞬间,小柳津的表情抽搐。
  出岛学长紧紧抓住小柳津的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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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
  「懒得继续闪躲下去了。」
  抓住脚的出岛学长,抬起小柳津的身体施以过肩摔。
  小柳津没能防卫,身体重重摔在地面。
  出岛学长就这么继续抓着小柳津的脚,就像是摔角招式那样转圈之后扔出去。
  细瘦的身体撞上墙壁,沉重的声音响遍全场,小柳津就这么落到地面。
  虚弱起身的小柳津,化为红色软泥状的身体。
  他居然变身成代表的外型。
  小柳津以代表的声音发出笑声。
  「——哈、哈哈哈!怎么样,这样你就不敢——」
  出岛学长已经逼近到小柳津面前了。
  「出手——」
  「别搞错了,就算外表再怎么一样,你和沈丁花的内在等级也差太多了。」
  这是毫不留情的一拳。
  全力施展的右直拳,命中小柳津变成代表容貌的脸。
  大概是造成脑震荡了,小柳津趴倒在地。
  他的外型,从代表恢复为小柳津。
  被打得红肿的脸,恢复为小柳津的脸。
  我不经意觉得这张脸比平常还要丑陋。
  
  一阵子之后,被绳子绑住的小柳津清醒了。
  「哟,小柳津,还活着吗?」
  「——是啊,活到令我火大的程度。」
  因为已经熬夜一天,加上接下来似乎还会花上不少时间,所以出岛学长等人去买东西了。留在这里的只有我和代表。
  「代表,小柳津醒了。」
  「嗯,这样啊。不过,目睹我自己被打,实在不是什么愉快的回忆——希望那个家伙不是挟怨报复才出手这么狠,得找时间和出岛好好谈一谈了。改天买香蕉给他吃吧。」
  代表缓缓接近小柳津。小柳津扭动身体想挣脱,并且咋舌说道:
  「喂,快松绑,这样我没办法抽烟吧?」
  「给我注意你的语气。就凭你『千面魔』这种货色,就想无视于我而要统治这个神乐咲,原本光是如此就罪该万死了。」
  「——你根本什么都没做吧?」
  「因为我的部下很优秀。」
  代表露出讽刺的笑,使得小柳津口出恶言。「讨厌的女人。」
  「所以小柳津,你想怎么办?要不要直接把你扭送警局或是黑道堂口?」
  「哈,说什么蠢话,只要我不招供,就没办法解决任何问题吧?」
  我耸了耸肩,代表则是双手抱胸警告小柳津。
  「我有命令你臣服于我吧?你还想拒绝?以这种状况来说,必要的话我会实行封口的B计划,真相将埋葬于黑暗之中,你则是沉入河里成为鱼饲料。」
  代表开心地露出笑容。
  「喂,咲丘,这个女人很危险,那不是说谎的眼神。」
  即使是自作自受,小柳津的表情也不禁抽搐。要是没开口搭腔可能会被误解,所以我决定说清楚。
  「是啊,这个人说的大多是真的——像之前她说『惩罚游戏是朗读官能小说』,结果我就在社办众人面前,被迫唱作俱佳朗读沈丁花拿来的情色小说一整章。」当时萩学姐差点失血过多致死,令我至今记忆犹新。
  「那是怎样……太离谱了吧……」
  都市传说害怕到发抖了。
  「好啦,我没什么耐心,希望能在天亮之前听到结论。」
  「什么结论……啊啊啊啊!不行,尼古丁不够,给我一根烟,到时我再考虑——」
  
  随即一根点燃的香烟被递到小柳津的面前。
  
  「你抽的牌子是卡斯特吧?包装有改过,希望我没买错。」
  明明刚才一直耍赖要抽烟,小柳津却没有含住这根烟,而是凝视着递出香烟的人。
  筱塚蹲下来露出微笑。
  「筱、筱塚先生……?怎么可能,难道……」
  第一次听到小柳津称呼别人时加上「先生」两个字。「筱塚先生,你怎么在这里?」
  「哈哈哈……总之,后来发生了很多事,现在在沈丁花小姐那边受她照顾。」
  ——天啊,他们似乎认识。
  「筱塚先生,您认识他?」
  「嗯,我之前就听说你们在追缉『千面魔』,但没想到就是小柳津。我应该早点过来的。」
  说完之后,筱塚先生擅自帮他松绑,代表也没有要阻止的意思。
  筱塚先生正对着小柳津。
  「我一直很想见您……可以的话,我一直想再见您一面并向您道谢,筱塚先生!」
  「我也是。我很想好好和小柳津打个招呼——香烟的牌子对吗?」
  「对!感谢您!」
  小柳津露出至今从未见过的笑容,从筱塚先生手中接过香烟。
  筱塚先生拿出打火机点火。
  小柳津含着快要熄灭的香烟凑向火源。
  他真的一副很享受的样子抽着烟,并且流泪。
  「以前,绿洲有个不断哭泣的男性,我一直很在意他。」
  筱塚把玩着香烟轻声说着。
  「他好几天不吃不喝,就只是一直哭。拥有大人体格的他,却像是小孩一样别扭哭泣,并且到最后动也不动——这是在局势恶化之前,那个美好时代之前的事情。不过当时的古老绿洲就已经很难混口饭吃了。即使如此,我不知为何还是很想帮他,觉得非得帮他才行。因为,我们肯定是『同类』。」
  「……我讨厌变身。变身就可以赚钱,而且很好赚,但我下定决心绝对不会以这种能力赚钱。筱塚先生有看见真正的我。」
  筱塚先生看见的这个人,似乎就是小柳津。
  而且,这个得救的都市传说所仰慕的人,也是都市传说。
  我重新认知到,名为绿洲的这里真的充满神秘。
  「刚开始你真的不肯听话,当时的你就像是野狗一样。」
  「——请不要再提这种往事了,我一直很感谢您。」
  小柳津频频朝着温柔微笑的中年男性鞠躬致意。
  
  这是一幅不可思议,却令人感到暖意的风景。
  
  「筱塚先生,小柳津在绿洲开了一间叫做『无自觉』的老旧咖啡厅,生意挺好的。」
  「呃、喂,不准多嘴!」
  听我这么说,筱塚先生的表情一亮。
  「这样啊!哎呀,自从失散之后,我一直担心小柳津过得怎么样,原来开店了吗?太好了,恭喜你。」
  毫无心机的这番祝福,使得小柳津搔了搔脑袋转过头去。
  「——不过很遗憾,这家伙要成为鱼饲料了。他不肯接受我的要求所以没办法。因为他不肯接受我的要求,所以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代表耸了耸肩。「真的很遗憾。我原本也想喝喝看所谓『最便宜的咖啡』,不过……」
  「代表……」
  这个人总是会对这种事情心软。
  在所有人的注视之下,代表双手抱胸,扬起嘴角露出笑容。
  「小柳津,不觉得要对世界绝望还太早了吗?或许这个世界只看外表,我也不打算否定这样的价值观,不过这又如何?你存在于这里,只要传达出这一点,还是有人看得见真正的你。要是擅自决定没人看得见真正的你,那就把你的外型以及灵魂的光辉,大方烙印在别人的心中吧。连这种事情都不去做,就没资格擅自断定这个世界。看吧,世界如此美丽。」
  像是随时打着某种主意的双眼闪闪发亮。
  她的笑容,果然宛如命运的女神。
  「如果讲到这种程度都不懂,那就由我来统治这份力量,统治名为你的存在吧。」
  这是强大统治者的绝望话语。
  「从人类手中,收复这个美丽的世界吧。」
  朝霞好耀眼。
  即使在不夜城绿洲,这个时间应该也是最安静的时段吧。
  为了与还没回来的出岛学长他们会合,我们四人在街上前进。
  「出岛学长他们去哪里买东西了?是去商业区的便利商店吧?」
  「小萩似乎在体力上达到极限了,所以在那里稍作休息。」
  「——原来如此。」
  其实,我在体力上也快到极限了。虽然熬夜浏览「摄影俱乐部」的图片几乎是家常便饭,但因为刚才跑了好久,身体已经在抗议了。
  「不过,没想到千面魔这种玩意真的存在,这是继筱塚之后的大发现,实在令我感兴趣——也因此好可惜。」
  代表走在我们的前面,神情不太高兴。
  结果,小柳津没有答应归顺于代表。因为代表的表达方式不太好,总之我试着劝说他只要加入丘研就行,但他还是拒绝了。看来无论怎么说,小柳津似乎就是不欣赏代表。
  不过,由于筱塚先生也帮忙说话,所以小柳津发誓会暂时停止恶作剧怪物的行径。虽然代表不满于只有这样的结果,但我认为这样就够了。
  「然而,既然是如此精密的能力,难怪会无法和生灵做出区分,会误解也是情有可原。正因为这个世界没有变身能力这种玩意,才会使得概念混淆,衍生出这么复杂的状况。」
  代表说完之后,至今保持沉默的小柳津轻声说道:
  「——不是我。」
  「你说什么?」
  「生灵不是我,另有别人。」
  小柳津这番话,使我和筱塚先生转头相视。
  「你说这什么话,应该只是误会。只是因为小柳津曾经变成各式各样的人,并且被别人看见罢了。」
  虽然筱塚投以笑容,但小柳津依然板着脸。
  「筱塚先生,这样不构成意外丧生或自杀的理由吧?那些人不是看到我,是因为看到生灵而死的。」
  小柳津想表达什么?虽然话是这么说,难道小柳津的意思是,不只是千面魔,连生灵都是实际存在的东西?
  「——既然这样,你要怎么证明这一点?」
  代表露出严肃的表情询问小柳津。「难道你记得至今变过的所有人吗?」
  「不,并不是这样,不过……我想想,如果要举一个你们容易理解的例子——」
  小柳津点烟之后,抬头仰望天空。
  「我不曾变身成香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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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楼
发表于 2012/03/27 | 编辑
第三部    都市传说「生灵」      MEZZOSOPRANO  SOLO
  
      *******
    
  「第一封信」
  我是我。
  明明只有一个我,我明明就是唯一。
  明明与大家不同,明明我就只是我。
  不对!
  不可能这样,我努力至今,*了许多心力,一直一直都是如此!我致力向学,努力参与社团活动,认真经营委员会,画画也曾经得奖。
  我有很多朋友,也有很多嗜好,礼仪作法我自认比别人熟悉许多,而且躬行实践。此外我还注意服装穿着,长相也不会太差。
  双亲也很平凡,养育我长大至今。
  不对,并不平凡!
  是的,他们是特别的,对我而言,每个亲人都是无法取代的,重要的人。
  姐姐如此,弟弟也是如此!
  所以我也是,我肯定也是特别的。
  我只有一个,是唯一的,特别的。
  
  就说不对了,你没听到吗?
  
  为什么,为什么你在笑!什么事都不做,什么话都不说,为什么你在用我的长相笑我?
  我是特别的,大家肯定也是特别的。
  不!不要否定我!
  你懂我什么?你知道我什么?
  说话啊!为什么,为什么只会单方面否定?
  认同我吧,爱我吧,我是必要的吧?快说我是特别的!
  ——别说,我不想听这种话。
  我并不是想听这种话。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别这样,不要以我的脸笑我,把我还给我,把曾经是我的我还给我,把我依然是我的那时候的我从我手中还给我!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第二封信」
  
  ……原来如此。你,也是我。
  
  我只是在害怕我。
  我们肯定可以理解彼此,因为,你也是我。
  我肯定不想认同你。
  可是,我累了。
  我不可能否定你。
  因为,你是我。全都是我。
  所以,我就是把我当成是你吧。
  你也是我吧?
  接纳吧,认同吧——你,就是我。
  
  感到不安。
  这只不过是些许的,模糊的不安。
  
      *******
  
  和丘研社员与小柳津道别后回家一看,香澄已经在家里了。
  「欢迎回来~~跑去哪里了?」
  「追寻梦想、热情和浪漫。」
  「真摇滚。」
  香澄默默擦拭着鲜红的吉他。她的头发蓬乱不堪,大概没有绑起来的时候就不会梳理吧,真希望她能照照镜子。
  「话说,你怎么还没睡?你刚才不是去了商业区吗?」
  「——算是吧。」
  我只是随口问问,但香澄的回应有气无力。
  「怎么了吗?看你无精打采的……脸色不太好耶?来,我帮你买了肉包,吃一吃打起精神吧——呵啊……」
  香澄默默吃着肉包,有种心不在焉的感觉。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虽然想要询问事由,但强烈的睡意袭击而来,使我不由自主倒在床上。平常这已经是吃早餐的时间了,不过即使上学会迟到也好,我想小睡片刻。
  「咲丘……你要睡了?」
  「——嗯,有点累——」
  风景逐渐模糊。
  「我啊,看见生灵了。」
  这是冰冷得不像香澄的声音。
  「那个家伙一直看我——然后——眼冒金星而且头痛——所以——我的头好——把我——」
  意识沉入梦乡。
  风景落入梦乡。
  「——在转动——」
  传得进我脑中的话语,到此为止。
  久违作了一个平凡的梦。
  怀念的梦。
  有一名女孩。戴着一顶好大帽子的女孩。
  这名小女孩,拼命想要弹奏一把和自己身高差不多长的吉他。然而吉他重得令她站不稳,而且手指按不到弦。
  她的身旁有一名男孩。
  男孩没有帮她抱住吉他,只是含泪看着这幅光景。
  「香澄长大之后要当什么?」
  男孩如此询问。
  「唔~~摇滚歌手!」
  「摇滚歌手?」
  女孩露出笑容。
  「爸爸说,这是世界上最帅气的梦想!」
  女孩放下吉他喘口气。「——想当什么?」
  「那个,我要当画家。」
  「不是当城堡警卫吗?」
  「……因为要是说我想画画,大家都会笑我很蠢。」
  啊啊,这么说来,这家伙从这个时候就没什么朋友了。话说,警卫这个梦想也很蠢吧?
  所以,能聊这种事情的对象只有香澄。
  「漫画?」
  「不是,是绘画。我和妈妈去过一个有很多画的地方,那里好棒。我也想画那么大的画……要怎么做才能当画家?」
  「——一定当得上的,因为你的美术成绩比我好太多了。」
  女孩的笑容好耀眼。
  「当得上吗?」
  「当得上的。」
  「真的?」
  「真的真的。那我们来比赛吧!我要当摇滚歌手——要当画家,我们来比赛谁比较快!」
  「……嗯!我会一直帮你加油。就算香澄搬走了,我也会一直为香澄加油!」
  我原本以为自己已经忘了。
  你要实现梦想喔。实现我们的儿时梦想。
  至今未曾改变吧?你还是想成为摇滚歌手吧?
  原来你一直在为我加油,在某处唱歌声援着我。
  在遗忘你之前,我也一直在为你加油。
  
  我突然清醒,而且似乎掉了一些眼泪。
  看向时钟,已经是傍晚了。
  「——完了!」
  这时间,社团活动已经差不多结束了。我连忙打开手机一看,有好几封未读简讯,最后一封是代表寄来的。
  「昨天辛苦了,我也有点累。我会把至今的想法整理好,明天开会吧。」
  总之,毕竟已经来不及了,所以我姑且传封简讯谢罪,然后把手机扔在一旁。
  我环视室内。
  香澄不在。
  「那个家伙,叫我一下不是很好吗……」
  在我想打开电脑的瞬间,玄关的门铃响了。我走向房门。
  朝门上窥视孔看出去,站在外面的是真弓姐。
  「哟,怎么了?」
  「还问我怎么了,我应该有传简讯给你吧?我说因为我就在附近,所以会过来一趟。」
  「……啊~~抱歉,我现在才起床。」
  真弓姐无可奈何般叹了口气。「可以借一下厨房吗?我做点简单的东西给你吃。」
  「喔喔,真的?请请请,快进来吧!」
  这位女强人居然会下厨,或许挺令人意外。
  真弓姐脱下套装外衣,把我平常使用的围裙套在衬衫上,接着马上着手准备下厨。
  「真意外,整理得挺干净的。而且该有的都有,是个很方便的厨房。」
  「因为很少用,所以我有彻底清理。」
  听到我这么说,真弓姐皱起眉头。
  「……设备这么齐全却很少用?」
  「因为电器行的店员说『这是今年的主打产品!』,我就试着导入全电气化系统了,也因此生活支出省了很多,但电费应该有一半以上都用在电脑上吧。还有,这台微波炉的功能很方便,买回来就直接冷冻的烤鱼,只要放进去设定一下就可以烤得香喷喷的,而且这是双层构造,下层可以顺便加热便当,可说是一举两得。」
  「水波炉被大材小用到这种程度,也挺悲哀的……」
  记得清宫似乎也说过类似的感想。总之我家厨房似乎挺方便的,但我很少用所以不太清楚。
  「这么说来,真弓姐,你怎么会来神乐咲?你不是在东京工作吗?」
  「不知道是受到认同还是被冷冻,我进入这边的特殊案件调查组了。」
  「特殊案件?」
  我提出这个上次没问的问题,真弓姐随即面不改色切着蔬菜回答。
  
  「你记得『神乐咲恐怖攻击』吗?」
  
  ——
  原来如此,我就各方面来说明白了。而且也就各方面来说感到遗憾。
  代表虽然笑说不会有事,但那件惨剧不可能轻易被人遗忘。
  「记得,因为当时事情闹得很大,真弓姐在调查这个案子?」
  「是总局推荐的,越权调度也要有个限度才对。更何况,那个案子整体来说有种*味,我原本无论如何都不想有所牵扯……就像是被卷入某个大人物的阴谋,感觉很差。」
  真弓姐面有难色地紧咬嘴唇。
  「还查不出犯人吗?」
  「包含还没查出犯人的这一点在内,这个案子很异常。」
  被叱吒风云的警察大人如此称赞,我也不会高兴。
  「刚开始我们也怀疑是国外组织的恐怖攻击,但没有类似的犯行声明,完全掌握不到关连性,而且从一开始就不可能是单一犯人的犯行。实际上,恐怖攻击小组的第一个攻击是自爆,后续的*也不是一个人就能准备的量——最难以理解的是『布兰诗歌』……慢着,小二知道吗?恐怖攻击时播放的那首曲子。」
  「啊~~嗯,我只知道开头的部分,有在电视广告听过。」
  既然不知道「布兰诗歌」的好,当然不可能发现是我们做的。
  「这没办法只以盖台来解释。神乐咲的街头电视是『小仓大楼』相关企业在管理,已经确认系统在事发当天被骇客入侵了。后来街头电视不是瘫痪了快一个星期吗?整个系统似乎被彻底破坏了,虽然没能掌握详情,但应该是老练高手干的好事,老实说,这个犯人与其说是坏人,更像是狂人。」
  真弓姐一边热锅一边抱怨。
  「虽然不太愿意这么想,不过我觉得,这应该是少数人的模仿犯行。」
  「模仿犯行?」
  「像是在电影里,城市被彻底破坏的时候,不是会播放磅礴的背景音乐吗?肯定只是重现那种场景罢了——如果是这样,真正的恐怖现在才要开始。」
  这么说就太令我遗憾了。包括代表和我们,都是以自己的意思筹划这场行动。
  那是我们的唯一。
  「具体来说?」
  真弓姐开始炒菜。
  「首先是犯人们的后续。引发那种程度的骚动,他们却还没被抓,我打赌他们肯定会再犯。而且接下来的案件,会以更加残忍的形式呈现。」
  虽然不知道是否能回应这份期待,但是代表应该会有所行动。大概吧。
  我们要收复世界。
  「比这更恐怖的,就是会出现这个案件的模仿犯。」
  「……我听不懂这番话的意思。」
  「『神乐咲恐怖攻击』是剧场型犯罪,而且盛大到令人赞叹的程度。发生那个事件之后,我最害怕的就是有人跟进。日本很和平,即使发生大大小小的事件,世间依然正常运作着。不过发生那个事件的时候,最令我感到战栗的,就是我看到新闻影像的时候,自己稍微兴奋了。我打从心底感到期待,看着宛如垃圾堆的腐败城市被破坏,我盯着画面期待这个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子——我对此感到极度的恐惧。」
  青菜炒好了,真弓姐把成品盛进盘里。
  真弓姐面无表情说出这番话,我看不出她真正的意图。
  风景变形了。
  风景扭曲了。
  「好啦,完成了。虽然只是简单调理一下,不过吃吃看吧,反正你一定吃得很不正常吧?」
  「——喔喔,谢谢真弓姐。」
  我有预先准备一些白饭,因此我将白饭送进水波炉加热。
  「改变是不好的事情吗?」
  我只能以这种孩子气的方式询问。「既然是错的,就应该改变吧?」
  「改变本身是无可奈何的,不过,大多数的改变都不正确。如果对众人认为正确的事情说NO,虽然可能是一件好事,但也可能是一件坏事。至少那个事件是错的,身为警察的我非得阻止不可。」
  滔滔不绝游说至今的真弓姐忽然结束对话。「——就算这么说,但这是个无聊的话题,请你忘掉吧。简单来说,就是今后我会变得更忙,所以偶尔听我吐些苦水吧。也帮我向纯一问好,我会找时间过去好好打声招呼。」
  「真弓姐是成熟的大人了。」
  我从水波炉里拿出热腾腾的白饭,和炒青菜一起放在桌上。
  「小二也是,年纪轻轻就会思考这么多事情,了不起。」
  我说声「我要开动了」,将炒青菜送进嘴里。
  「……怎么咸得乱七八糟?」
  「我想也是。因为刚才是边讲边炒,所以酱油的份量弄错了。你就丢掉吧。」
  面无表情随口这么说的真弓姐,好酷。
  
  我开锁进房一看,漆黑的房间被人工光源照得令人眩目,我的双眼在瞬间难以适应。
  房间深处身穿短褂的邋遢男性——咲丘纯一看到我就露出笑容。
  「来了吗?弟弟,别害羞,再靠过来一点。」
  「听起来有点限制级,拜托别这样,这种风景实在很恶。」
  我和老哥保持距离,坐在从自己房间拿来的坐垫上。因为要是直接坐在地上,屁股会被电线压得很痛。
  我盯着萤幕,风景不断切换变化着。
  「话说,真弓姐今天来我家了。我久违吃了好多蔬菜。」
  「啊啊,说得也是,真弓调到这里了,我完全忘记问候她一声。」
  即使是比自己稍微年长的真弓姐,老哥也毫不尊敬。
  「真弓姐知道我们多少底细?」
  「我没告诉她,虽然她应该迟早会发现,但几乎掌握不到证据——还有,真弓是以警察这份职业为优先,所以别相信她。」
  非常简洁易懂的立场声明。「收到。不过至少露个脸吧?真弓姐也会高兴的。」
  「那我就得洗澡刮胡子了,真弓很计较这种细节。」
  老哥不耐烦地轻呼一声。「老实说,与其应付真弓,还不如讨论幽灵的事情,她满嘴都是工作有够烦的,还会唠叨要我出去工作。最重要的是,那个家伙没有梦想。」
  慢着,我也很想劝你出去走走,只是因为说了也没用才没说。拜托你去洗个澡吧,好臭。
  「老哥,你现在在做什么?」
  「嗯,稍微查一下『圣保罗』,这是某人私底下委托我调查的。好像是有一个富豪的宝贝独生子没去工作,整天沉迷在传教活动。」
  「这样啊,那太好了,我刚好也想打听这方面的情报。」
  「圣保罗」。
  之前就听真弓姐说过,是类似宗教信仰的民间活动团体。
  如果采信小柳津招供的那些情报,与千面魔相异、曾经闹出人命的「生灵」现象,是从这个团体开始活动的时候发生的。
  丘研的所有成员,预定在明天讨论这个现象。由于今天缺席,所以我想找老哥打听「圣保罗」这个组织的消息,看来我来得正是时候。
  「关于『圣保罗』,老哥知道多少情报了?」
  「上网就有堆积如山的情报了。」
  其中一个萤幕的监视器影像被切换成网路浏览器,就像是受到带动,有四个画面开始显示新闻内容。
  「虽然也有参与福祉事业,实际上却是激进派的活动团体,甚至下雨的时候都在发传单,最近应该常看到吧?『要承认个人风格!』或是『不要容忍企业的傲慢!』之类的传单。」
  我似乎在某处听过这种文案——
  「唔……啊!啊啊,我有看过,我上学的时候拿过传单,我还记得——这么说来,当时我随手就扔了。」
  记得我当时把传单揉成一团,扔进路边脚踏车的篮子里。那群穿雨衣的人,似乎都是「圣保罗」的一份子。
  老哥以网路进行搜寻之后,显示出一个应该是「圣保罗」架设的网站。
  「然后,这就是那些家伙的说法。很明显有种宗教洗脑的味道,就某种意义来说很惊悚。」
  显示在首页的,是出现在神乐咲的大量涂鸦艺术之一,以及一段训示。
  并没有写出明显的目的。
  并没有写出明显的手段。
  就只是一段宛如咒文的文字。
  
      *******
  
  你好。
  感谢你拨时间看这段文章。
  我们是你的守护者。
  原本我们只能守护,不应该介入干涉。
  然而我们认为,有些事情非得告诉你不可,所以设立了「圣保罗」。请你拨空聆听以下的这段话。
  在学校的生活,非常辛苦。
  求职的过程,非常辛苦。
  拼命工作的每一天,非常辛苦。
  原本来说,世界总是寻求着新的个性。你的个性得到他人的认同吗?
  如果能得到认同,肯定会成为幸福至极的人。
  然而,这个世界不肯认同我们的个性,甚至达到残酷的程度。
  
  如今,世界总是寻求着英才。
  持续强迫你成为「平凡的英才」。
  你正受到世界的欺凌。世界为什么要不断寻求英才?
  因为仇恨,因为憎恶,因为嫉妒。
  隐瞒你们自己没有个性的事实,硬是把难题塞给你们处理,剥夺你的个性。世界就是以这种方式勉强运作着。
  将你们称为「个性」的受害者,加以同情、叹息、嘲笑,藉以得到乐趣,世界就是以这种方式维持正常。你们之所以如此痛苦,是为了取悦世界上某一部分的人们。
  可以允许这种暴虐的行径吗?
  不可能可以允许。
  你不能允许。
  这些毫无个性的人们,总是高举着「普通人」这样的借口,但你并非为了被他们玩弄而生。这是统治的行为。
  世界明明曾经迈向正途,却已经误入歧途了。
  即使如此,如今世界上的人们,只会对「平凡的英才」给予赞赏。
  然而对他们而言,他们需要的是批判这种现状的人们。
  你非得抵抗他们才行,非得和他们交战才行。
  不过,应该由谁来整合?
  我们挺身而出吧。
  为了保护你们,我们要从他们的手中,收复曾经珍爱的个性。
  请清醒过来,并且和我们并肩作战吧。
  只要我们同心协力,就肯定能够收复。因为世界呼唤着我们。是的,今天正是我们原本的启程之日。
  偶尔有人会说出这种残忍的话语。
  你并不特别。
  你没有所谓的个性。
  
  梦想因为非常难以实现,才会叫做梦想。
  才华因为不是凡人能拥有的东西,所以才会闪耀。
  
  你无法成为你所期望的你。
  你无法成为众人崇拜的运动选手。
  你无法成为众人尊敬的医生。
  你无法成为受到全世界称羡的名厨。
  你无法成为受到全世界注目的作家。
  你无法成为作品令人朗朗上口的音乐家。
  你无法成为名留历史的画家。
  你无法成为实现众人梦想的工程师。
  你无法成为受到孩子们爱戴的老师。
  
  因为你毫无特别之处。有人会对你这么说。
  
  错了,我们在世界上是唯一的存在。
  妨碍我们的,是否定这个真理的世界。
  
  一起挺身而出吧,我们会守护你的个性。
  你可以不用平凡。
  你可以不是普通人。
  即使自夸平凡,又有谁愿意认同你?
  你应该对于自己的特别感到骄傲。
  你在世界上独一无二。
  你不存在于这里以外的任何地方。
  因为,我们是独一无二的特别存在。
  
      *******
  
  「……讲什么个性个性的,这是怎么回事……」
  毫无章法的这篇文章,被贴在首页长达好几页。
  已经不像是思绪正常的人所写的东西了。
  不过,这篇文章确实令人舒畅到发毛的程度。
  或许内文存在着某种渗入心中,令人瞬间想要否定这个世界的冲动。
  不过在这种时代,有谁会相信这种传说?
  ——不,换句话说,「圣保罗」就是相信这种说法的人们。
  「这个团体以这篇文章为起点,不只是发传单,偶尔甚至会进行小型的示威游行。虽然类似政治理念,但背地里有强烈的信仰要素。只不过,这团体很难得没有类似领导者的领导者,形容成『规模过大的同好会』比较容易理解吧?」
  「——这是怎样,有信徒却没有教祖?」
  「正确来说,没有人知道谁是教祖。」
  老哥说到这里,让好几个萤幕显示「摄影俱乐部」的网站,将站里的几张图像放大。
  是蕴藏着不祥气息的涂鸦艺术。
  许多色彩鲜艳的圆形层层重叠,每个圆形的周围都凹凸不平,并且与旁边的圆形精准契合,将风景烙印成一幅宛如机械工艺的景色。
  「他们崇拜着画出这些图的家伙,把这种不知道是谁画的涂鸦当成象征图样——老弟,就你看来这是什么?」
  「……谁知道。以那种方式玷污风景,我不想知道这种家伙想表达什么讯息。」
  我轻声说完之后,老哥说声「哎,无所谓」并且面向萤幕。
  「老弟这个世代,大概会被当成一辈子不长进的世代吧。看看失业率,高官们讲得冠冕堂皇却是这种结果。被说成不长进的世代,又说什么冰河期重现,我并不是无法理解这些人想抱怨的心情。哈哈哈,瞧你们这些家伙哭成这副德行。」
  「就算这样,这种赞美个性的宗教怎么会流行?真是搞不懂……」
  「信徒正以惊人的速度增加喔。大概是因为经济不景气吧,没有人想到现状会变得这么糟糕。像是求职难民、游民、派遣员工与飞特族,这些低所得族群非常支持这个团体。哎,老弟要是也去求职,应该能稍微体会这种心情吧,现实比小说残酷太多了,因为这些人都相信『自己拥有独特的个性』。」
  老哥点了一根烟。「喔、对了,之前那项工程顺利进行中,不用担心。」
  关于那个涂鸦艺术的危险性,我如今体认到自己至今的认知多么肤浅了。然而我想问的不只是这件事。
  
  「我想听听老哥的个人意见。你觉得生灵是什么?」
  
  基本上会毫不犹豫回答我问题的老哥,难得迟疑了一次。
  「我认为,世界可以用0与1来说明。」
  「这我知道。」
  「所以,我无法想像坏掉的家伙脑袋里,会有什么样的方程式。」
  「我也一样。」
  老哥吐出一大口烟。「只是如此而已。犯人并不存在,看过生灵的家伙,只是迳自坏掉并且死掉罢了。」
  「不会吧?」
  「我对自己有自信,所以不会刻意说谎。」
  这我也知道。正因如此,我难以相信老哥的结论。
  「老弟,你对我说的千面魔那件事挺不错的。不过,香澄说的那家伙是如假包换的真货。虽然没有闹上新闻,但自称看过生灵之后死掉的家伙,其实最近就有将近十件,如果只以『千面魔真的存在』做解释很难说得通。」
  「这么多?那老哥应该调查过了吧?」
  应该说,老哥就是用这种玩意在打发时间。实际上,代表也经常倚赖老哥的情报。
  「我也能理解警察为什么会完全陷入瓶颈,这玩意似乎真的是超自然异象。说他们被幽灵附身还比较有说服力。」
  就算是幽灵搞的鬼,代表应该也朝这个方向调查过了。
  「幽灵啊……唔,警方陷入瓶颈是什么意思?不是只当成普通的意外或自杀案件处理吗?」
  「不过他们找到了共通点,那就是『圣保罗』。」
  ——又听到这个讨厌的名字了。
  「现在已经查出,遇害者全部有参加这方面的活动。那个团体在各方面造成困扰,所以*正摩拳擦掌准备要斩草除根,现在似乎正在摸索方法,要把生灵现象解释为『圣保罗』的谋杀计划。」
  「可是这种事情办得到吗?」
  「所以才陷入瓶颈啊,甚至有人提出洗脑论了。只不过,信徒丧生并不会带来任何利益,所以这不是站在现实层面的思考方式。杀害信徒这种做法才叫做超自然异象,完全搞不懂凶手在想些什么。何况『圣保罗』的那群家伙,也正在找那个留下涂鸦艺术的人,画这种涂鸦的家伙究竟想做什么?」
  说到这里,老哥便专心抽烟了。
  洗脑这种论点,或许不能完全否定。即使教祖就位于信徒之中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如果那篇文章就是教祖写的,将会是什么状况?
  
  你可以不用平凡。
  你可以不是普通人。
  
  我也曾经如此想过——不对,我并不是藉由那种想法得到乐趣,而是更加坚定的决心。为此我才让自己是一个普通人,和那些家伙不一样。
  ……只要把那玩意当成某种催眠术使用,就可以创造生灵吗?
  那么,所谓的生灵究竟是什么?
  「……我说老哥,你有关于生灵的书吗?我想看看。」
  「啊~~都是国外小说,毕竟这原本是德国的传说——喔喔,这么说来,有个日本人亲眼见过,而且还留下相关著作,颇为忠实地描述了生灵这个玩意。我还收藏着吗?」
  老哥咧嘴一笑站了起来。他打开鲜少打开的柜子,在摆满电脑零件与软体的空间里,摸索着拿出一本文库本。
  老哥把手上的书扔给我。当我接到手中,满是灰尘的味道令我不由得呛到。我拨掉灰尘看向封面。
  封面写着《芥川龙之介短篇集》几个大字。
  
  隔天,我在社办瞪着芥川龙之介的著作时,沈丁花与萩学姐来到社办了。
  「……喔,我忘记拿伞了。」
  「梅雨季节差不多已经过罗。」
  大概所有人都认为我是个不用功的家伙吧,这种反应已经不稀奇了。
  「咲丘学弟居然在读书,感觉挺令人意外的。为什么是看芥川大师的著作?」
  「没有啦,毕竟现代语文会教到芥川大师的著作,想说当成预习。而且里头似乎有关于生灵的文章,是叫做〈两封信〉和〈齿轮〉的短篇。」
  〈两封信〉这部短篇,描述一对夫妻持续遭受到和自己相同外型的生灵追赶时,内心的各种妄想与纠葛。第一封信勉强看得懂,但第二封信在架构上已经不算是一篇文章,是一部令人满头雾水的短篇作品。
  〈齿轮〉也是如此,剧中男性对某个身穿雨衣,看起来酷似自己的某种存在感到恐惧,后来视界有半透明的齿轮开始转动,而且数量逐渐增加,令他头痛欲裂。
  蕴含着明显的疯狂气息,却只以平淡的字句描绘出来的风景,成为令人印象深刻的作品。
  〈两封信〉这部短篇作品问世十年之后,芥川大师执笔撰写了题材类似的短篇作品〈齿轮〉。
  在〈齿轮〉以及〈某呆子的一生〉两部作品问世之前,芥川就吞药自杀了。
  留作遗书的信里写着这段话:「至少以我的状况,只是一种模糊的不安。只是对我的将来,抱持着某种模糊的不安。」
  
  我的这番话,令江西陀歪过脑袋。「是喔……原来有这样的内容?顺带一提,我个人非常喜欢《竹薮中》——不觉得听起来很煽情吗?」
  「不准讲情色话题!」
  萩学姐低头压抑着鼻血,她果然知道内容吗?虽说如此,明明是在讲深奥的话题,但出自江西陀口中就会变得低俗,就各方面来说好糟糕。这家伙和文学注定无缘了。
  「那个,所以才……还有,那个人为什么在那里?」
  萩学姐战战兢兢询问着我。哎,我原本就觉得学姐迟早会问了。
  
  学姐伸手所指的是坐在地板上,一边喝咖啡一边玩手机的小柳津。
  
  「是筱塚先生要求我过来的。沈丁花那家伙似乎想进行『证人传唤』。」
  小柳津拿出香烟,但还是收回去了。
  「今天临时歇业。我姑且以变身掩饰伤势,不过老实说全身还在痛。虽然昨天勉强开店营业,但今天我终究决定休息了——很好,上钩了上钩了,居然用这种图就能让ID红通通的,呼嘻嘻……」
  「虽然已经隐约察觉到了,但小柳津似乎很沉迷网路……」
  萩学姐打开电视,每一台都在播放特别节目。「圣保罗」在神乐咲举办一场小型示威游行,画面上正在播放游行的现况。
  男女比例似乎差不多,而且经常看见像是游民的人,
  明明就在我们学校附近,却漠然觉得是不同世界的风景。
  「这么说来,原来这间学校轻易就让校外人士进来,这样没问题吗?」
  「我是变成大腿漂亮的娃娃脸少女走进来,所以完全不成问题。」
  这个人的存在有够奸诈。
  「最近的学校变漂亮了。不过最棒的是所有女生都穿水手制服。」
  小柳津莫名亢奋起来。「比起西装制服,还是怀旧的元祖水手制服比较好。该说魅力不同吗?会让同好被搔得心痒痒!」
  「没错,你是个明理人!虽然我也不否定西装制服这种近代风景,但身穿水手制服的女高中生并排前进的风景果然壮观!」
  「很好很好,有够养眼!这样就可以多活十年了!好,叔叔下次要变成水手制服女生!」
  「对、对喔……!既然能够无视于性别自由变身,就可以做出这种事或是那种事——」
  彼此的情绪亢奋到连疲劳都一扫而空,男人之间的友情持续加深。
  或许觉得是一幅难耐的风景吧,两名女性默默和我们拉开距离。
  「就算绿洲有女人只穿着内衣逛大街,会提供这种角色扮演服务的店也很宝贵,何况女高中生是最棒的,女高中生的制服,在角色扮演界简直神乎其神……」
  「呃、那个……我们并不是为了角色扮演而穿……」
  「——啊?那你为什么要穿水手制服?」
  小柳津瞪大双眼,萩学姐则是含泪看向我。
  「因为是制服。是『我们依然受到统治』的标记。」
  我说出这番有力的话语时,代表与出岛学长正无言地站在社办门口。
  「可以别欺负小萩吗?她是我的小妹。」
  「她脸上不就写着『请欺负我』吗?」
  「这我不否认,但这就是她的优点。」
  代表在入座之前,拿了一只冷冻老鼠给阿槌。蛇这种生物的摄食周期似乎很长,扔着一阵子不管也没关系,所以很好照顾。现在代表已经一手包办喂食工作了,似乎是觉得这样很有趣。
  「那么,在聆听各位的意见之前,先赶快完成『证人传唤』的程序吧——小柳津,为什么你直到这个时间点,才露出千面魔的本性?」
  代表坐在椅子上,以手掌托着下巴开始询问。
  小柳津搔了搔脑袋之后开始述说。
  「不,我从以前就经常恶作剧。我啊,曾经立志绝对不会用这种变身能力赚钱,这是我身为我的坚持。所以要是看到令我不爽的帅哥,我就会变身恶作剧捉弄他。对我而言,我不需要更胜于此的能力。」
  「——所以我才说这样太可惜了。」
  虽然能理解代表的说法,但是对于小柳津而言,这肯定是正确的选择吧。
  「结果,最近大家都说『这是生灵做的好事』,让我非常惊讶。老实说,这对我而言是很有利的事情,所以虽然不知道生灵现象是谁做的好事,但我觉得只要我展开行动,对方就会主动和我接触,到时候就可以成为搭档,我这个月就这样非常努力到处恶作剧……坦白说,我一直以为有新的千面魔来到神乐咲,不过似乎不是我想的这样。」
  「是喔,所以生灵不是你吗?咦,生灵和千面魔有什么不同?」
  出岛学长打断小柳津的独白,小柳津不太高兴瞪向出岛学长。
  「生灵和千面魔不同的说法来自你们吧?我也不知道这种事。」
  「做个整理吧。」
  代表嘹亮的声音在喧嚣的社办响起,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集中在代表身上。
  「小柳津,说出所有你所知道的生灵情报。」
  「——你不是也很清楚吗?」
  「我知道这是自我身影的幻视,自己看见另一个自己的现象,类似幽灵那样……除此之外就没有能说的情报了。」
  「为什么会发生这种现象?看得见与看不见的家伙有什么差别?」
  「不知道。至少我没有看过幽灵之类的东西。」
  代表挺起丰满的胸部。她承认事实并且看开了。
  这使我重新体认到,丘研真的没有熟悉超自然异象的人。代表会察觉到千面魔,是多亏以前曾经累积些许的知识。小柳津耸了耸肩说道:
  「我并不清楚,也没有得到有力的情报。何况这次集团和联盟的相关组织几乎没有受害。既然绿洲发生大事却还不为所动,就代表那边也有某些隐情吧。虽然有朝着新型*的方向调查过,但完全查不出线索。」
  「集团没有受害?咦,记得死掉的人是拉面店的常客和——」
  江西陀歪过脑袋。
  「啊啊,我听老哥说过,看过生灵并且丧生的人,似乎只局限于『圣保罗』的成员,警察也在怀疑是『圣保罗』谋杀信徒。」
  「如果死亡的是信徒,不是都以找不到工作而自杀来解释吗?」
  萩学姐嘟嘴如此说着,代表随即大大叹了口气。
  「经济不景气而寻求信仰的慰藉,虽然并不是无法理解这种心理,但是有点异常——新型的毒品吗?这方面我再稍微调查看看。小柳津,你那边可以拜托你继续调查吗?」
  「行啊,毕竟至今都是随便收集情报而已。像是从『圣保罗』的人脉——」
  小柳津忽然起身。「……有人来了,为免麻烦我先走了,改天再连络。」
  「咦——」
  在我们回应之前,小柳津就化成红色软泥状了。
  小柳津变成一名不知道曾经在哪里见过,穿着神乐咲制服的女生。「让娃娃脸少女穿上制服的小众嗜好版,很酷吧?」
  小柳津打开社办的门,行礼说声「告辞了」并离开社办。
  小手毬老师紧接着走了进来。
  「你们好~~……咦,刚才那个女生是丘研社员?」
  「她、她她、她、她是一年级,好像是误闯进来的。虽然有拉她加入,不过江西陀乱开黄腔,害她梦想破灭离开了——江西陀,你有够差劲!」
  「啊?咲、咲丘更差劲吧,而且是禽兽!呼哈哈哈哈!」
  小手毬老师像是对此不太感兴趣,轻哼一声就进入社办,找了一个空位坐下。
  好,顺利瞒骗过去了,演得漂亮。江西陀,你额头浮现的血管很吓人。
  还是说,难道这个人没发现?
  「对、对了,小毬老师怎么会主动过来?上次强行把老师带来这里,我们愿意道歉……」
  「咦?没有啦,想说会不会又有什么有趣的话题……」
  「当顾问吧,就这么当顾问吧!」
  这个老师到底多喜欢超自然的话题?上次被强行带来的时候,她也是一副眉飞色舞的样子。
  「关于顾问这件事,我最近有点忙所以不行~~啊、可以让我只在超自然异象研究社当个幽灵社员吗?」
  「我不允许这种事……对了,你来得刚好,你熟悉关于生灵的事情吗?」
  「我来得刚好?你们刚才是在聊什么……不过,我并不是不熟悉喔~~!」
  征询她的意见就令她开心起来了。这个人也很好掌控。
  「之前有听你说过,这是一种自我身影的幻视。不过到头来,为什么会看到这种东西?」
  「和千面魔不同,这是一个相当普遍的话题。日本也从江户时代就有相关记载,当时是称为『影之烦疾』。」
  原来生灵这么久之前就在流行了。
  「这种事我知道。在外国小说里,像是爱伦坡的《威廉·威尔森》;在电影里,像是爱华斯的『布拉格的大学生』,都是以生灵为主题的作品。」
  「没错没错,真是博学多闻。此外,我想你已经知道了,据传芥川龙之介也是看到生灵而自杀的。」
  「——啊啊,说得也是,我完全忘了,记得是关于芥川头痛的事情。嗯~~果然要是没使用网路,就很难网罗所有的情报了。」
  没使用网路就知道这么多,我觉得代表的知识已经非常丰富了。而且我之前就在想,很难得看到有人能在知识层面与代表抗衡。
  江西陀也佩服地点点头。
  「哇~~真的是这样啊,小毬好清楚喔。哎,我一直以为是咲丘想太多的毛病又犯了……」
  「我什么时候想太多了?」
  「——你怎么好意思讲出这种话?」
  不知为何,江西陀恶狠狠瞪着我。奇怪,这家伙在生什么气?
  「所以我想知道,为什么会有人看见生灵。」
  代表瞪向逐渐离题的小手毬老师。
  「啊哈哈哈……——包含芥川自杀原因的研究在内,在临床心理医学的领域,有段时期热烈讨论着这个议题,因为好像有很多患者拥有类似的症状。」
  「这是精神病?总觉得比较像是幽灵那一类……」
  这是有点超乎预料的回答。原本我还期待会是恶魔、幽灵或魔法阵之类的话题。
  「以『不是幽灵』为前提的研究已经相当有进展了,以这种意义来说,这是与幽灵论点完全不同的解释。所以现在比较公认的说法,是患者罹患某种精神病而出现这种幻视现象。」
  感觉如果真是如此,洗脑论就更具说服力了。
  既然这样,晚点直接问香澄应该是最快的方法。
  ——慢着,咦?
  「等一下,小毬。即使是明显没什么烦恼的笨蛋,也会看到生灵吗?」
  「这、这又是一种极端的论点了。」
  小手毬露出苦笑。不过这是很重要的事情。
  「这就不确定了,大多是精神方面比较纯粹的人吧,比方说小说作家这种难以认清现实的人,或是精神洁癖的人——到头来啊,咲丘同学,不可以随便就说别人是笨蛋,每个人都是想要努力活下去的。」
  被说教了。
  嗯~~不过我有点难以想像香澄会被归类为这种人。
  「有办法治疗生灵症状吗?既然是精神病患,只要去这一类的医院就行了吗?」
  江西陀回到正题。
  「患者到这方面的医院就医,当然会进行相关的谘商治疗,也有人因此就再也看不见生灵了。不过最常听到的说法,赶走生灵这种幻觉的最好方法,就是『辱骂』。」
  「啊,我好像也听说过。总之想到什么就骂什么,骂久了就可以赶走生灵了。」
  萩学姐像是回想起来般如此附和。代表颇感兴趣沉吟一声。
  「啊啊,原来如此。这样的话,离奇死亡的原因是——」
  ——虽然我明白话中含意,但如果要求一个听不懂的人去理解,应该也是很残酷的事情。
  不出预料,出岛学长汗如雨下、头昏眼花。
  「所、所以哪里有问题……?」
  「这就是『看到生灵的人会离奇死亡』的真相吧?不过这种说法并没有证据。我反而赞成『镜面效果导致自我与身体分裂』的这种论点。」
  不行,这两个人不是在传授知识,只是在展露自己的知识。
  坦白说,必须预先知道专有名词的意思才听得懂,所以两人的对话很难理解。江西陀大概也是混乱到不太舒服吧,她不自然地走到窗边深呼吸。
  在这个时候,小手毬老师的手机震动了,似乎是简讯。
  「啊呜呜……抱歉,快开会了,所以我该走了。」
  「这样啊,谢谢你,小毬,你还是一样很有用。想来的话可以随时过来,我会准备上好的咖啡招待你。」
  代表也满足点了点头。
  「不过我是红茶派……那么再见罗~~!」
  小手毬老师说完之后,就快步离开社办。
  留在社办的,只剩下塞入太多知识而过载的我、江西陀与出岛学长,还有深锁眉头思考事情的代表与萩学姐。
  「总、总之我连络香澄吧。」
  我拿出手机。之前已经让香澄带着连络用的手机了。
  「我觉得询问香澄是第一优先。那个家伙说她有在『圣保罗』的集会唱歌,所以肯定知道一些情报。关于『圣保罗』怎么让她看见生灵,也得进一步问详细一点才行。」
  「不过,前提是他们就是生灵的召唤者。」
  在代表如此细语时,我事不宜迟开始拨号。
  「……她没接。」
  「既然没接,我们就去接她吧!」
  江西陀站了起来。「反正她应该正在某处唱歌吧?我个人在绿洲看过她好几次,只要在那附近找就找得到。毕竟她在各方面来说是个显眼的女生。」
  「说得也是……江西陀,请你和我一起去吧。代表和各位要去吗?」
  代表略感歉意抓了抓头发。
  「抱歉,咲丘学弟,我们有点私事。有事再打电话给我。」
  「明白了。即使没有任何情报,今天之内我也会传简讯通知。」
  代表看着我和江西陀进行外出准备,并且开口问道:
  「香澄妹妹表演的风格,是庞克摇滚吗?」
  「啊~~我不知道那是哪种类型的摇滚乐,但我听过之后,觉得她表演得很好。代表不喜欢摇滚乐吧?」
  记得我没听代表提过摇滚这个词。
  「不,我也喜欢摇滚乐。出岛也一样,比起古典乐更喜欢摇滚乐。」
  「既然沈丁花这么说,那就应该是了。」
  出岛学长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点点头。
  「只不过,摇滚乐和古典乐是两种极端音乐。我想香澄妹妹无法理解我的喜好。」
  「极端?」
  「对。真正喜欢古典乐的人,会尊重别人的音乐;但真正喜欢摇滚乐的人,绝对不会认同别人的音乐。」
  这是什么意思?
  「听起来摇滚乐就像是坏人一样。」萩学姐歪过脑袋。
  「不,这反而才是摇滚乐原本的美妙之处。认定自己的音乐性是独一无二而不迎合体制,这就是摇滚乐的起源。所以你们必须知道,我的『喜欢摇滚乐』和香澄妹妹的『喜欢摇滚乐』有着天壤之别。」
  即使再怎么喜欢摇滚乐,会有人抱持这种观念吗?
  哎,这肯定就是所谓的摇滚歌手吧。
  
  先到江西陀家一趟,带着那根护身用的铁棒。
  接着,我就和江西陀两人走在商业区。
  商业区笼罩着一股与平常不同的喧嚣气息。
  「咲丘,那就是『圣保罗』的示威游行?」
  「……或许吧。」
  朝着江西陀所指的方向看去,身穿上班服装的年轻人们,正高举牌子高呼口号前进。
  规模越来越大了。
  旁观这一幕的,是身穿相同服装的大人们。
  「那些人就没有其他事情能做吗?」
  「应该是无计可施才会这么做吧,毕竟没有人自愿住在绿洲贫民窟那样的地方。」
  手机响了,于是我拿出手机。是老哥打来的。
  「哟,老哥,状况如何?」
  『我正在看商业区,老弟和江西陀的样子也看得很清楚……你们两个走太近了,给我离开一点。哥哥对这种不知廉耻的行径无法苟同。』
  「多多把目光放在人生之类的重要东西上吧,何况你看走眼了吧?」
  看来我被监视了。「有看到香澄吗?我不是有寄照片给你?」
  『嗯~~我想应该不在商业区,毕竟还在示威游行,还没办法看清楚。抱歉我也正在工作,只能在空档的时候稍微看一下。』
  「这样啊……反正有江西陀在,我就去绿洲附近找找吧,麻烦老哥继续观察商业区。」
  听到老哥回话允诺,我就结束了通话。江西陀目不转睛看着示威游行并且沉吟。
  「这边交给老哥,我们去一趟绿洲吧——你在看什么?」
  「没有啦,只是觉得女生套装窄裙底下那双赤裸的美腿果然棒……」
  「裸露的腿没什么好看的吧?我是裤袜派。」
  江西陀追着先走的我并且抗议。
  「咦咦~~咲丘不是肤色信徒吗?」
  「不,并不是。裸露的腿确实吸引人,不过并不表示裸露的肤色在任何状况都是好的,以套装来说尤其显著。裤袜会让风景里的人展露某种统一性,老是在看*的家伙,或许没办法理解这种样式之美吧。」
  「我个人才要说,咲丘实在有点小看裸露的腿了。各有特征的膝盖、大腿线条,以及水嫩肌肤的肉感,都是只有裸露的腿才能发挥的魅力,尤其刚出社会的女性,套装底下那双裸露的美腿实在美妙——」
  「啊?所以更应该是裤袜吧!」
  我提高音量之后,江西陀也扬起眉角。
  「说这什么话,裤袜只是用来隐藏年龄和松弛的手段吧!」
  「你这家伙……!居然说这种话!道歉,给我向裤袜道歉!」
  「咲丘瞧不起女性裸露的腿,你才应该被扭送法办!请向裸露的腿道歉!」
  「少罗唆,别以为所有人的腿都像你一样好看!」
  「——你、你们两个,在这种地方做什么?」
  传来一个非常讶异的声音,使我不由得转过身去。
  我们似乎不知不觉进入绿洲了,在我眼前的是不知为何双手撑住膝盖喘气的蜂须。
  「蜂须,听我说啦!江西陀那家伙,居然在说裤袜的坏话!」
  「蜂须,请听我说!咲丘在对裸露的腿恶言相向!」
  「我哪管这么多,只要看得见内裤,怎样都无所谓!」
  整体来说,这是最烂的结论。
  「为什么在这种时候占线啊……我跑遍各处跑到心脏快爆炸,撑过一轮之后开始觉得痛快了,嘿嘿嘿……总之快跟我走!」
  虽然现在问有点晚,不过到底是什么事?看到蜂须兴奋得双眼闪亮,我们也不再胡闹了。「——蜂须,怎么忽然要找我们?」
  
  「香澄在路边发飙了!这样下去集团的家伙会过来,快去阻止她吧!」

637

主题

177

存在感

36

活跃日
喵~离线 无限制招收苦力中

未验证团员

7楼
发表于 2012/03/27 | 编辑
第四部    征服世界「摩登时代」   FEMALE  CHORUS
  
  我和江西陀转头相视。
  蜂须已经带头跑走了,所以我们连忙跟上。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香澄会这样?」
  「我哪知道!照顾她的不是咲丘吗?」
  确实,她从我早上回家的时候就不太对劲。
  「……我不知道。但我最后一次看见她的时候,她的气色很差。」
  蜂须开怀大笑。
  「哈哈哈,不错喔,有事件的味道!总之我不知道那里是谁的地盘,所以快过去吧。我只能先帮忙引路,要是集团的那些家伙来了,我会想办法争取一点时间。」
  「可是,你没必要为我们做到这种程度——」
  「最前线与大后方是自虐狂大展身手的地方,是求之不得的风光舞台!更何况,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发飙,但她打了柏木老爷子的儿子实在要不得,他是集团里的VIP啊!」
  「——抱歉,欠你一次!」
  蜂须竖起拇指停下脚步。
  「就在那条小巷走到底往右转之后,一条大一点的巷子里,快过去吧。如果是墨镜大哥们过来,我连十分钟都撑不住!不妙……想像那些家伙会怎么修理我,我就要流鼻血了!啊啊~~我兴奋起来了!呼哈哈哈哈!」
  自虐狂就这么开心地笔直跑走,似乎是要前往大马路。
  我带着江西陀在小巷奔跑。
  跑到底之后向右转继续跑,果然来到一个比较开阔的场所。
  
  这里是异样的空间。
  
  建筑物墙上画着许多涂鸦图样,而且全部错综复杂、相互契合。要完成这种程度的画作,究竟要花费多少时间?我甚至不愿意想像。
  镜子的碎片散落在地面,并且全部映着涂鸦与自己的身影,感觉宛如身处于一间疯狂的镜屋,无法压抑呕吐与恶寒的感觉。
  站在这里的,只有一名背着吉他盒的牛仔帽少女。
  在我们抵达之前,似乎就已经发生过一场混战。一群人像是堆叠起来一样倒在地上,他们都和曾经在绿洲跟我擦身而过的行人穿着相同颜色的连帽外套。所有人似乎都受到重创,就这么流着血昏迷不醒,其中就有刚才所说的集团VIP吧。
  「——香澄!」
  香澄听到我的呼唤,缓缓转过身来。
  她的脸上,没有平常那张俏皮的笑容。
  脸色苍白,双眼焦距落在远方,就这么面无表情地歪过脑袋。
  「咲丘?你怎么会在这里?」
  「还问我为什么,我才要问你为什么做出这种事……」
  「我明明是我,可是这里有这么多的我,所以——啊啊啊啊啊啊啊!真是的,不对!我不是说过吗?咲丘是咲丘,不是我而是咲丘!」
  我以温柔安抚的语气说完之后,香澄抓乱头发发出嘶吼。
  这应该是她自言自语,总之不像是正常的状态。
  「香澄,冷静下来,发生了什么事?你确实很任性,会像是小孩子一样发怒,动不动就会对看不顺眼的家伙动手,但你并不是会做出这种事的人吧?」
  江西陀无声无息摆出架式,但我伸手制止了。
  「——有好多的我。」
  香澄以满布血丝的双眼向我诉说。
  「齿轮在转动,往哪个方向看去都有我,我滔滔不绝对我说话,是以齿轮形成的,到处都是齿轮。看,有我!那里也有我!那不是我,那并不是我!」
  香澄指着江西陀,歇斯底里放声大喊。
  「你看得见生灵——不,你『只看得见生灵』了吗?」
  「……我受够了,完全搞不懂了。在我面前的是咲丘吧?可是在我眼中,你是我。我受够了……我不要看到不是我的我了……头好痛……好痛……」
  香澄抱着脑袋,落下一颗颗的泪珠。
  江西陀看着这样的她,锐利地眯细惺忪的双眼并且细语。
  「咲丘,我个人虽然不是很清楚,但香澄那样,应该是正在以自己的方式对抗生灵吧?」
  「什么意思?」
  「生灵不是可以用『辱骂』来驱赶吗?」
  不知何时,香澄似乎已经处于神智正常的阶段了。她接由否认眼中所见的「自己」,拼命保护着「香澄」的存在。
  香澄,为什么完全没有找我商量?
  ——不,之前是我没听她倾诉。
  「……我说香澄,稍微休息一下吧?像是打工,改天我再陪你一起去找吧。」
  我希望香澄能够恢复为往昔开怀欢笑的香澄。「只要拜托小柳津——」
  
  「为什么?」
  
  香澄以前所未见的冰冷眼神瞪着我。
  「为什么连咲丘都说出这种话?」
  这个香澄,是谁?
  我所认识的香澄,不会以这种像是看垃圾的眼神瞪人。
  「——算了。毕竟我是我,咲丘是咲丘。因为我是我,所以咲丘不会懂我。因为是我,我的事情只有我自己会懂,咲丘不懂我也是理所当然的。因为我只有自己一个人,咲丘也只有自己一个人——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香澄抱着头轻声说出这番话,就这么背对我们向前走。
  我抓住香澄的手。
  「喂,怎么回事!香澄,振作一点!你不是这么轻易就会败给生灵的家伙吧?你不是要成为『摇滚歌手』吗!」
  然而香澄挣脱我的手,以双手推开我之后放声大喊。
  「少罗唆,你不是咲丘!不准用咲丘的声音说话!」
  「香、香澄……」
  
  「明明说过会帮我加油!咲丘明明说过会一直为我加油!」
  
  硬式吉他盒被高高举起。
  牛仔帽顺势飞向后方。
  我不由得闭上眼睛。
  然而,感觉不到吉他盒向下挥的气息。睁开眼睛一看,硬式吉他盒就在我眼前,被一根铁棒挡住了。
  「——想说的就只有这些?」
  江西陀张开惺忪的双眼瞪向香澄。「只讲这些,听得懂才有鬼。而且还想用暴力逼人懂?」
  「——又是我。不要再妨碍我和咲丘了,小心我弄掉你喔?」
  「『宰了你』这三个字就不用委婉讲了,请直接讲出来吧。你还要像这样逃避多久?这个假装成受害者的任性小朋友——」
  
  瞬间,硬式吉他盒旋转了。
  
  香澄以身体为轴心旋转,以施加离心力的硬盒打向江西陀。我趴到地面避开攻击的同时,江西陀也后退拉开距离。
  我爬离这个混战区域。
  「何况我个人之前就想说了,香澄很任性。」
  江西陀挥动铁棒攻击香澄。「哪有人会温柔承认这种不起眼的个性?既然你说你很有个性,就把你自己烙印在别人心中啊!香澄的歌不是能改变世界吗?」
  「没错,我很努力!努力到废寝忘食,努力到身无分文,希望能得到别人的认同!」
  虽然江西陀的招式迅速,但香澄的攻击有着足以摧毁攻势的破坏力。
  香澄以巨大的硬式吉他盒挡住铁棒之后,就这么顺势让身体旋转,朝江西陀施以沉重的挥砍。虽然江西陀以铁棒挡下,却站不住脚而被震飞。
  在江西陀重整态势的时候,香澄拖着硬盒直奔而去。
  「可是没有任何人认同,无论我弹多少次吉他,唱多少首歌,反覆多少次多少次都一样!所有人都嗤之以鼻,像是在说『像你这样的人随处可见』!」
  侧挥出去的硬盒,这次完全命中江西陀。
  江西陀的身体猛然被打飞。
  「第一次我还懂,第二次虽然差点哭出来,但我忍得下去。可是每次都被当成不需要的人,而且是无数次、无数次、无数次无数次无数次无数次!」
  「你——住手啊,香澄!」
  就像是要追击倒地的江西陀,香澄高举沉重坚硬的吉他盒准备往下挥。
  我扑过去想要制止香澄,但轻易就被她挣脱,她挥出来的硬盒重重命中我的侧腹。
  感受到一股天地倒转的冲击,我眼中的风景翻滚了两三圈。
  「你能体会吗?有在上学的你能体会这种凄惨吗?被说个五十次看看吧,被说个一百次看看吧,大家都说我没有个性!就像是人格被否定了。我明明这么拼命活到现在,人格却像是被否定了。我被否定了,不受到任何人的认同,我已经不是我了!」
  我闪烁的视界里,映着香澄挥动手上硬盒的风景。
  「我明明只是想成为摇滚歌手!明明只是想当我自己!从我身上夺走我有什么乐趣?我们有什么东西比我更值得被认同?」
  「——唔,这种程度就想自称摇滚歌手?请不要开玩笑了!」
  看来,江西陀在我被打飞的时候重整态势了。香澄以乱七八糟的姿势挥动硬盒的攻击,被她冷静看穿并且闪躲。
  香澄使出的沉重攻击,江西陀似乎放弃硬接了。
  她以俐落的身手闪躲攻击范围较长的黑色棍棒,以突刺为主力转守为攻。
  「或许就是这样吧,香澄这样的孩子随处可见!到了这把年纪还相信自己是正确的,却没有坚持己见,只是寻找愿意附和的人,你就是这种自我感觉良好的丫头!你这样只是在逃避吧!」
  「『我』还不是一样!」
  「对,没错,丘研确实半斤八两,但代表不是那样!那个人站在相同的立场,并且选择与这些否定的家伙战斗!乱来到值得令人尊敬!」
  我起身跑过去想要助阵,这次却有一个巨大的物体进逼到我面前。
  是硬式吉他盒。
  香澄居然在那种状况拿出盒里的吉他,并且把硬盒扔向我。这个硬盒正中我的身体,我也狠狠摔倒在地。
  风景在旋转、旋转、旋转。
  江西陀似乎是抓准这个空档,手中铁棒的突刺,接连对香澄的身体造成漂亮的打击。我抬头一看,香澄的动作有些迟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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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香澄向前踏步,并以鲜红吉他挥出的这一记,江西陀没能完全闪开而再度被打飞。
  两名美女彼此气喘吁吁,持续进行血腥的斗殴。
  「可是香澄的『摇滚歌手』是怎样?这是在抄袭什么题材?有被谁影响吗?被什么东西影响吗?应该不是这样吧?我们的信念不是这种玩意,我们的灵魂不是这种玩意!只是稍微被否定而已,为什么要放弃?像是这种程度的绝望,画家不知道要承受并且跨越多少次!」
  「谁愿意认同这一点?谁愿意理解这一点?我明明是唯一的我,明明就只有一个我,却没有人愿意看我,这样我的人生根本没有意义!要是没能改变任何人或任何东西,我的人生根本没有意义!把我还给我,把曾经是我的我还给我,把我依然是我的那时候的我还给我!」
  江西陀使出的突刺,终于深深打入香澄腹部的要害。香澄喉咙发出「嘎——」宛如某种东西粉碎的声音,并且微微摇晃。
  接下来,香澄就只能不断防守。
  「人类拥有文明至今好几千年了,我们现在还能晚一步创造新的事物,这本身就是一个个的奇迹了。艺术家非得持续对抗,持续挑战才行,我们总是把『创造新的价值』当成嗜好而挑选,当成专长而磨练,并且当成工作而追求!请不要把这种小家子气的决心说成个性,香澄喜欢女性身体的哪个部分?在香澄这么找借口的时候,我一直观察着尸体,因为尸体存在着新的价值,因为尸体能够表现出我这个人,因为尸体是美丽的,是情色的,最重要的是我非常喜欢尸体!」
  「——这、咦?」
  香澄看向嗤笑着挥动铁棒的江西陀,并且哑口无言。
  「香澄的身体好美丽,身高够高的女孩,身体线条的鲜明程度果然不一样!完全没有赘肉,而且因为有在玩乐器,所以上臂的紧实程度也无懈可击。香澄的轮廓平衡很不错,头身比例非常工整,就算没有胸部也无所谓,那是用来主张丰满的记号,和我对香澄身体要求的美感不一样!好想杀你,希望你可以死掉,要是你变成尸体,不知道会成为多么美妙的一幅画!但我杀不了你,不想杀你,我该怎么处理这份无法压抑的情绪?至少请让我揍你吧,让我痛打你一顿,请彻底被我修理之后倒在地上吧!这么一来,我会让香澄成为一幅画,我会将香澄的美丽烙印在画布上!怎么样,愿意配合吗?这样香澄也可以成为唯一了,我会让你成为唯一!」
  宛如要给予最后一击,江西陀以铁棒打向香澄的侧脸。
  「所以我不会输给香澄。香澄没有那种即使牺牲一切也能坚称『喜欢』的事物,所以我绝对不会输!」
  香澄双脚一软,当场瘫倒在地上。
  「这、这、这是怎样……你、是、是怎样……?」
  虽然香澄处于随时会昏迷的状态,却依然紧握着吉他想对抗江西陀。无论如何都不会屈服于江西陀的坚定意志,依然在她的眼中熊熊燃烧。
  「——我,就是我……我,不会输给我——」
  江西陀缓缓逼近香澄。
  「喂,江西陀——」
  「——我明白。」
  江西陀停下脚步,调整急促的呼吸,然后转身露出笑容并且让开。
  「再来是咲丘的工作吧?」
  「抱歉,谢谢你拉了香澄一把——我讨厌欠你人情,所以我一定会还,给我做好觉悟吧。」
  我用力摸了摸江西陀的头,她像是感到酥痒般扭动身体。
  走到香澄面前之后,她颤抖着绷紧身体。
  我跪下来让自己和她一样高,随即就被她打了一记耳光。我被讨厌了。哎,我是垃圾家伙的事实并没改变。
  
  我一边挨打,一边紧抱住伤痕累累的香澄。
  
  「啊、咦……」
  香澄露出搞不懂状况的表情,视线游移不定。
  她的视线和我相对了。
  我露出苦笑之后,香澄的双眼恢复为原本的神色。
  「我刚才,做了什么——」
  「已经没有可怕的大人了,香澄就是香澄。我知道这一点,江西陀也知道这一点,所以再也不用害怕了,『生灵并不存在』。」
  
  我温柔细语,宛如也在说给自己听。
  「被说无聊、唱得烂或是没有个性,是一件很悲伤的事,想要放弃一切从此收山的心情,我可以彻底体会。不过,只要有任何一个人愿意为我加油,只要朋友愿意对我展露笑容,这样我就满足了。只要有人愿意对我表达这样的喜悦,即使对于一百个人而言没有价值,也能成为只属于我的骄傲——我从以前就喜欢香澄的歌,要是江西陀听了你的歌,肯定也会展露笑容。光是如此,香澄就肯定拥有价值了。即使对你面言没有价值,但是对我而言,你也是独一无二的。」
  「啊……呜……」
  香澄的眼中不断泛出泪水。
  「你不是讨厌我吗?我原本一直以为你讨厌我了,以为咲丘已经讨厌一事无成的我——」
  「如果真的讨厌你,那我就不会管你了。对于艺术家而言最恐怖的地狱,就是没有任何人肯注意自己。」
  我的泪水也停不下来。
  「——我好担心你,一直在为你加油。我已经不可能实现梦想了,但我只希望香澄绝对要实现梦想,希望香澄能看到我没能看到的风景。」
  「咦?这么说来,咲丘的——」
  「香澄,以你的个性来说,或许你早就已经忘了。不过……」
  对不起,香澄。
  没能实现。
  当时的梦想,我已经无法实现了。
  
  「至今你都没有问我绘画的事情,我真的很感谢你。」
  
  香澄以愕然的神情询问江西陀。
  「……你,是我吗?」
  「我个人是江西陀。江西陀栀,闭月羞花的女高中生。」
  江西陀恢复为一如往常的语气,把刚才掉在地上,如今捡回来拿在手中的牛仔帽,戴在香澄的头上。「那么,你是谁?」
  「我——我是,苧环香澄。」
  香澄放声哭泣。
  「我喜欢摇滚乐,是咲丘的,青梅竹马——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这是孩子向父母撒娇的幼稚哭法。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咲丘,真的很对不起……!」
  直到不知道被谁修理一顿的蜂须,开心地踩着小跳步前来会合为止。
  香澄就只是不断哭泣。
  
  伤痕累累的我们闯进「无自觉」,小柳津随即睁大眼睛,手上的烟也掉到地上。他帮忙拉开桌子之后,我就和他合力把伤者抬到L型沙发上躺着。
  伤势比较轻的我向小柳津说明事由,在和代表取得连络之前,我们所有人像是尸体一样躺着休息。代表似乎马上就会来「无自觉」接我们。
  手机因为用了一整天所以快没电了。总之我关掉手机。
  「我说啊,因为今天临时歇业所以就算了,不过下次再带伤患过来,我就宰了你。」
  甚至还帮忙准备贴布和绷带的小柳津,如此恶狠狠对我说着。
  「不过,蜂须也是个没办法理解的笨蛋——这是被集团的人马打的吧,他有什么道义要帮你们做到这种程度?」
  「虽然很感谢他的帮忙……但我也经常搞不懂他的癖好……」
  这么说来,蜂须的伤势也很严重,全身都有瘀青,直到刚才还说着「呼嘻嘻……连肉都变成蓝的……」并且流口水露出笑容,总之目前正在乖乖休息。
  「——我从之前就很想知道,所谓的集团和联盟是什么?」
  「没听蜂须说过吗?就是实质上主宰绿洲的两大组织,柏木集团和神乐咲联盟。这附近小型帮派很多,但每个小团体都不足以自保,所以得投靠其中一个阵营,把势力集中到某种程度。不过坦白说,我并不知道哪边的谁属于集团那边,也不知道哪里到哪里属于联盟的地盘。」
  偶尔会提到的柏木这个名字,原来也是指这种组织,原来如此,应该很棘手,是令人不想打交道的对象。
  既然蜂须帮忙保护香澄不被这些家伙袭击,这份恩情怎么还都还不清了。改天得带着香澄过去道谢。
  「不过,生灵果然是幻觉吗?」
  小柳津含着香烟。「以咲丘刚才的说法,当时香澄认不出江西陀吧?完全就像是自己打自己一样。」
  「是啊,但我个人也搞不懂这一点。」
  江西陀撑起上半身加入话题。我问道:「你可以起来了吗?」
  「全身痛得睡不着——当时的香澄,确实一直以『我』来称呼我个人,那是怎么回事?」
  
  「啊啊,香澄妹妹大概是真的看见『自己的幻影』吧。」
  
  朝店门口看去,代表、出岛学长与萩学姐正走进店里。
  「唔喔喔——代表,您几时到的?」
  「刚到,抱歉没能赶上。江西陀学妹,状况怎么样,伤口会痛吗?」
  「普普通通。话说代表,关于香澄的事情——」
  「我大致听咲丘学弟说过了。」
  代表优雅地坐下。出岛学长与萩学姐也问我「还好吗?」以表达担心之意,但我其实没受什么伤。
  「嗯,餐点挺充实的——给我最便宜的咖啡。」
  「吵死了,让我休假。」
  小柳津爱理不理拒绝点单,代表一副很遗憾的模样皱起眉头。
  「咦……这里……」
  在这个时候,香澄缓缓起身了。「难道是『无自觉』——好痛!」
  「哟,醒来的时候挺悠闲的嘛,摇滚歌手。」
  「——别这样叫我啦,我、我会害羞。」
  香澄红着脸转过头去。
  「不过我很喜欢香澄妹妹的摇滚风格。这不是很好吗?我会为你加油。」
  「代表,请别再消遣她了,这家伙这次应该也受到足够的教训了——香澄,我错了,我不知道原来你这么努力,对不起。」
  「没关系……我才该道歉,不知道基于什么误会,我至今把其他重要的事物全都忽视了。」
  香澄吐出舌头露出笑容。
  「我会去工作。就像咲丘你们会去上学,我觉得必须多多去见识各式各样的事物。我也想和咲丘你们这样,见识各式各样的事物。」
  「——是吗?加油吧。」
  或许经过这次的事件,香澄在各方面也有所成长了。
  虽然香澄的笑容憔悴不堪,但看起来稍微比以前闪亮。
  「那么,既然各方面都平安收场,再来就是生灵的话题了。」
  代表的目光变得锐利。香澄转身面对代表,萩学姐拿下耳机挂在颈子上。
  「所谓『自己的幻影』,就是生灵的真面目?」
  「这只是假设,不能断言所有的生灵都是如此,看来香澄妹妹的状况凑巧符合这个假设。会在别人身上看到自己,我认为这就代表着『自己』被否定并且陷入绝境到何种程度。」
  「为什么又要提这个……」
  江西陀掩着嘴角提出询问,
  「香澄,『圣保罗』对你做了什么事?你不是有去他们的集会唱歌吗?」
  「咦、没有啦,当时因为他们要我唱,所以我就这么弄了。不过真要说的话,感觉他们没怎么听我的歌,而是一直对我讲一些奇怪的事情。虽然有种很讨厌的感觉,但我实在没办法拒绝,就去了好几次——」
  「果然如此——这样的话,引爆点是齿轮和镜子吗?」
  我的推论只能达到这个程度。只有代表解读出我话中的含意,并且有所反应。
  「所谓的暗示效果吧?有这么简单吗……」
  「要是加上『圣保罗』这个词如何?」
  「嗯,再加上次数、时势和数量——啊啊,还有场所……如果这是真的,简直就是超自然魔术的召唤魔法阵了。是只存在于这里的生灵召唤魔法。」
  「喂,你们两人不要自顾自的讲起来啦,好好面对前方说出来。」
  出岛学长嘟起嘴唇,向我和代表宣泄不满的情绪。
  「我找一下图……有了。出岛学长,这个在您眼中是什么东西?」
  我把手机拍下的不祥涂鸦艺术,也就是轮廓凹凸的圆形复杂交叠的图样拿给出岛学长看,他看了歪过脑袋。
  「我想不出名称。江西陀呢?」
  「嗯~~是机械吧。萩学姐呢?」
  「就我看来也是机械。所以这是什么?」
  相当可惜,就细部来说有点不同。
  虽然最近的图已经非常易于辨识,不过我第一次看见的时候,就直觉判断出这是什么东西了,所以我更加无法原谅有人在风景里描绘这种东西。
  
  「是『齿轮』。被画在神乐咲市内各处,同时也成为『圣保罗』象征的这个图样,是齿轮的图样。」
  我如此断言之后,代表也双手抱胸点了点头。
  「齿轮是象征着『工业』与『劳工』的记号,实际上,不少国家的国旗与国徽都会采用,这个记号就是如此普及。之前有聊过卓别林的『摩登时代』吧?」
  「那个,就是歌词乱编那首歌的电影?」
  记得这是我、代表、萩学姐与筱塚先生闲聊过的话题。
  其他人都露出纳闷的模样。
  「那部电影使用了大量的齿轮。卓别林饰演的主角,每天在工厂持续做着锁螺丝的工作终于发疯,而且从一开始就被卷入一个巨大齿轮的世界,到最后和少女启程,寻找一个不会受到束缚的自由世界。那部电影完全就是对资本主义的讽刺吧?」
  「我对黑白电影没兴趣。」
  「那是一部和主题不符的有趣电影,有机会就看一次吧。」
  小柳津厌烦说着「好啦好啦,中二病中二病」,一口回绝了代表的推荐。
  「简单来说,明明至今都说『要重视个性!』却忽然被要求『给我当齿轮!』,所以『圣保罗』才会动怒吧?」
  「——我的话,大概就是这种感觉。」
  香澄回答江西陀的疑问。「就像是我原本相信自己能做出某些特别的事情,却突然受到背叛的感觉。或许我并不需要是我,或许大家都把我当成一个齿轮,这种想法令我很难受。」
  「这是小孩子的借口。」
  「——我本来就是小孩子。」
  小柳津的挖苦,令香澄鼓起脸颊。
  「还有多到异常的镜子。那些嵌入墙壁的大量镜子,也有既定的法则。镜子的位置经过精密的计算,让人从任何角度都看得见齿轮的涂鸦图样。现在无论从神乐咲的哪个方向看风景,几乎都能看到齿轮与自己——风景总是被镜子反射,身在何处都能看见自己和齿轮,在视网膜造成一种『烙印』现象。」
  「再加上经济空前不景气,以及『圣保罗』教义的反覆灌输。然而光是如此并不会令生灵出现,引爆点是『绿洲』这个地点,以及小柳津的存在。」
  「啊?我?」
  代表意外的指摘,令小柳津瞪大眼睛。香澄则是歪过脑袋。
  「可是,我是千面魔吧?」
  「小柳津从很久以前就存在于绿洲,这是重要的因素。」
  「——听不懂。」
  小柳津皱起眉头,代表继续说明。
  「进行证人传唤的时候,你说过从以前就偶尔会扮成别人恶作剧。虽然还不够久,但这片土地已经认知到这段历史的存在。『这里似乎有生灵出没』的印象,令这座都市孕育出『可能存在着另一个自己』的幻想。」
  「可是,光是这样就会看见生灵?」
  萩学姐像是无法接受般沉吟。
  「这当然只是一种幻想。事实上,有许多人并未察觉这种事而和平度日,虽然有些人只接收到齿轮的讯息,并且擅自成立『圣保罗』这种信仰组织,但是他们并不是所有人都有出现生灵现象——只有极少数的人凑巧发生这种负面连锁效应。」
  香澄与出岛学长似乎放弃理解了,两人转头相视好几次。
  代表叹了口气。
  「有一种理论叫做『镜像阶段』。我们在看别人的时候,是借由实体而认知的吧?相对的,要是没有借由某种『反射』,就绝对看不见自己。当我们看到镜子映出来的自己,才首度能够勾勒出自己的模样,如果镜子映出来的模样,和自己原本勾勒的模样相差太多,或许我们会无法认同。毕竟这是镜子的影像,要逃避是个人的自由。但要是持续从镜中看见自己呢?到最后,我们将会否定自己,并且无法认知自己,自己与『理想的自己』之间,会出现绝望的鸿沟。这也可能引发某种精神疾病,令人把自己心中对他人的形象误认为『另一个自己』。各位不觉得隐藏着这种可能性吗?」
  
  就这样,从自己身上完全分离出来的自己,借由他人的形象成为生灵。
  
  「——看来,香澄算是已经克服生灵了吧?」
  小柳津纳闷地询问。
  「这和死人有什么差别?」
  「要应付生灵,似乎有一种方法是『辱骂』,也就是说,不可以认同自己亲眼看见的『另一个自己』,香澄妹妹原本承认了『另一个自己』这样的幻觉,精神差点崩溃。」
  「不过,江西陀与『自己』实在差距过大——」
  小柳津上下打量江西陀并轻声说着。
  「对,所以香澄妹妹得以完全否定,认定『这不是自己』。」
  何况,要是那种变态在世界上有两个,哪有人受得了。
  「再来的话,我想想,决定性的因素应该是爱吧?」
  「爱?」
  我回话的音调不禁变高了。代表托腮无趣地说道:
  「香澄妹妹差点迷失找不到自己,此时咲丘学弟潇洒登场,承认了香澄妹妹这名个体的存在,就像是王子大人一样,真是的。除掉生灵时真正必备的要素,或许是『他人对自己的肯定』吧——这不是一种挺戏剧化的美好进展吗?我说咲丘学弟,你不这么认为吗……」
  一瞬间,现场完全沉默。
  香澄以微微向上的眼神凝视着我。
  咦、这是什么风景?好可怕。
  「也、也就是说,『圣保罗』也不是基于恶意要把生灵事件闹大吧?包含千面魔的骚动在内,都是各种事情凑巧同时发生的结果吧?」
  江西陀以快节奏的语气打破沉默。
  「——对,『生灵并不存在』。不过看得见的人确实看得见,也有人对此感到恐惧。至今借由小柳津这个『被称为生灵的千面魔』的存在而定型,神乐咲特有的新都市传说,实际上就是这么回事。」
  「那么,『生灵』是……」
  「肯定是某个半桶水艺术家的恶梦。」
  代表如此作结之后,店里再度鸦雀无声。
  正在神乐咲流传的都市传说,如今我们应该已经熟知了。并没有经过什么科学验证,甚至无法确定是否为正确答案。
  然而对于现在的我们来说,我们并不想进一步证实,而且也没有这个必要。
  「——不过,还有一个问题还没解决吧?」
  萩学姐静静开口说着。
  「咲丘,结果这些涂鸦艺术是谁画的?包含安装镜子的做法在内,总归来说,犯人这么做是要让我这种没出息的人看见生灵吧?」
  香澄的疑问很中肯。这一连串宛如仪式的行为,即使不确定是要让别人看见生灵,也肯定是某个抱持恶意的人做出的行径。
  「我想不到有谁可能是这种人。」
  我也想相信自己的这种说法。
  「不过,我无论如何都想确认某件事——抱歉,小柳津,你可以帮我一个忙吗?我想去一个地方。」
  校门已经关闭,傍晚的神乐咲高中社会科准备室里,有一名老师面对着办公桌。
  不像是在工作的样子。
  仔细一看,她正托着下巴,漂亮地保持平衡打瞌睡。
  「哟,小毬,是我啦,咲丘。」
  听到我搭话,身穿白袍的教师——小手毬老师惊讶地转过身来。
  「早早早早安!咦,慢着,不可以这么晚了还留在学校喔,赶快回家吧~~最近外面挺不安宁的。」
  「有什么关系呢?再来喝茶吧,我今天也带了代表过来。」
  听到我这么说,小手毬老师以诧异的表情凝视我,然后难为情地笑了。
  「咦~~有说过要喝茶吗?不过没差,既然沈丁花同学也和咲丘在一起,回去的时候应该没问题吧?」
  小手毬老师说完之后,连忙开始准备茶水。
  「不过还是得早点回去喔。啊,要喝咖啡还是红茶?」
  「咖啡。不过小毬泡的咖啡很难喝。」
  「咦~~咲丘同学,你很过分耶。那个,沈丁花同学也喝咖啡吧?」
  小手毬老师询问着我身旁的人。
  「——不是故意的吧?」
  「嗯?」
  「其实是刻意配合我吧?」
  「什么?」
  我不愿意承认。
  我好想相信,她只是脱线的老毛病又犯了。
  「小毬,快说你在骗我……」
  「——咲丘同学,这是什么意思?那个,对不起,我有时候听不懂咲丘同学的笑话……」
  我咬着嘴唇,做出最后的宣告。
  
  「其实,我身旁的人『不是代表』。」
  
  听到我这么说,小手毬老师露出「糟了」的表情挥动双手。
  「对、对不起……其实我现在也还记不住每个学生的长相。哎呀,虽然身为导师,一定要记得很多学生的长相,但其实我记忆力不太好……嗯,对不起,至少得记住沈丁花同学才行,不然会被骂的。啊哈哈……」
  「……你这样迟早会被诈骗集团骗钱的。」
  小手毬老师满怀歉意,询问我身旁的人。
  「唔哇,我得小心才行——那个,冒昧请问一下,贵姓大名?」
  
  小手毬老师,在询问小手毬老师的姓名。
  
  「你真的对这张脸没印象?」
  说完之后,我身旁的小手毬老师化为红色软泥状,并且恢复为小柳津。我面前的小手毬老师丝毫没有惊讶的神色,只是茫然看着他的变化。
  「——原来你真的是生灵的召唤者。」
  在门外待命的丘研全体成员,在社会科准备室的狭窄门口封锁去路。
  进入室内的代表向她说道:「看来我的眼睛也只是装饰品了。没想到你是引发这种天大事件的人。」
  「咦——咦?」
  在众目睽睽之下,小手毬老师的脸色逐渐铁青。「怎么回事,为什么……?」
  「你面前的这名男性,就是之前和你讨论过的『千面魔』,他直到刚才都化成你的外型,而且现在就在你的面前解除变身。这应该是难以置信的现象,会愣住也无可奈何……不过,你看到这一幕却没有任何感想?」
  「怎、怎么可能啦~~这是开玩笑吧?这种超自然异象哪可能——」
  小手毬老师正要开怀大笑的时候,看到我们的表情而僵住了。
  我也曾经相信,世上并不会有你这样的人。
  萩学姐的脸上,浮现着前所未见的悲痛表情。
  「这么说来,小毬老师总是这样。会露出笨笨的笑容说『忘记学生的名字了』,使得大家忍不住就原谅你。不过,其实你已经『无法用外表分辨他人了』。包含班上的学生在内,所有人都一样……」
  「……骗人,不可能有这种人。人类是看外表的生物吧?这家伙是怎样……」
  小柳津脸色苍白,指着面前的这个人。
  「为什么你不怕我,咦咦?这里有两个你,很可怕吧!很恶心吧!连怪物都会害怕,会难以置信放声哭喊!这是怎么回事,你这张娃娃脸上的两颗眼珠子,到底看到了什么东西!」
  这个都市传说,打从心底畏惧着面前的这名普通人。
  小手毬老师看到这一幕,似乎终于认命了。
  「——为什么会知道?我做了什么很不应该的事情吗?」
  她深深叹了口气轻声说着。
  「首先,小毬只能辨识听过名字的人。有人叫我咲丘,所以认得出咲丘;代表自报姓名,所以认得出代表。在能够辨识之前,你绝对会坚持采取装傻的态度,这是为了从大家的对话之中听到名字,借以辨识对方是谁,对吧?」
  「是这样没错,不过一般来说,人们不会做这种事吧?」
  「……我个人,其实偶尔会这样。」
  江西陀看着地板轻声说道:「有时候,不是会忽然忘记别人的名字吗?虽然这样很没礼貌,不过像这种时候,就会期待『别人能说出这个人的名字』。」
  其实,我也经常会这样。
  只不过,这个人肯定会这么做。虽然曾经怀疑她和出岛学长有相同的毛病,不过她听到名字之后表现出来的应对,显示她其实记得这个人是谁。
  「可是,我自认不曾露过马脚……」
  「昨天白天,你来社办说明生灵的事情之前,不是在门口和一名女学生擦身而过吗?那个人就是这里的千面魔,当时他化成身穿制服的小毬——如今的小毬,该不会已经『把所有人都看成小毬』了吧?」
  小手毬老师苍白的脸露出微笑。
  她没有否定。
  「我拜读过你大学时代的一篇论文了。」
  代表静静开口述说。
  「『镜面效果导致自我与身体分裂论』,这个主题挺有趣的,不像是西洋文化这门课的报告。研究到这种程度,已经是思想哲学或临床心理学的范畴了吧?」
  「啊~~教授也对我说过像你那样的话。这个好令人怀念喔,应该是我『看不到的时候』写的报告吧?」
  「和那位教授连络上之后,他一下子就想到是你了。虽然你很久以前就毕业,但教授如今依然记得很清楚,还希望你随时都可以回到研究所继续攻读。」
  「那个人还是老样子耶。」
  小手毬老师开心露出笑容。
  「沈丁花同学对那份报告有什么感想?」
  「称不上有什么感想。即使会当成思考实验或脑力激荡的题材来打发时间,但你居然把这种东西付诸实行,并不是正常人会有的行径。」
  「啊~~……虽然我不会记得,但是说明一下吧。」
  出岛学长搔了搔脑袋。
  「出岛应该已经不记得了。这个论点完全就是本次生灵现象的源头。大意是这样,若是有一面化为日常的镜子,当自己与『理想的自己』相差太远,两者之间就会出现鸿沟,可能会令人把自己心中对他人的形象误认为『另一个自己』。或许这在以前被称为生灵,但你硬是把这个论点放进西洋文化的报告里,虽然乱来却别具特色。」
  小手毬老师说着「特色啊……」并害羞地按住脸颊。
  「而且啊,这座城市从以前就有一个恶作剧的生灵怪物,至于齿轮是芥川龙之介看过的超自然记号,所以我才会采用这个图样,可是却不知为何因而搞出一个奇妙的信仰团体。我寄了一段抗议的文字过去,结果被说成很过分的人,而且这段文字就这么被放在网站首页当作训示了——那个团体要怎么处置?」
  「不知道。那原本就是你创造出来的,那种玩意扔着不管自然会解散。」
  代表冰冷地结束这个话题。
  「不过这么一来,你为什么能存在?你已经认同『名为他人的自己』是存在的吧?既然能够『肯定自我』,到头来你应该看不到生灵才对。」
  代表的询问,使得小手毬老师双手抱胸看向下方。
  
  「嗯~~这就不一定了。以结果来说,我存在于任何地方,也不存在于任何地方。」
  小手毬老师一脸心不在焉的表情平淡游说。
  「活到现在所培养的身体经验、记忆、情感和想法,形成我这个个体。所以我是我,即使有许许多多的我,我也肯定位于我之中。我就是这样被打造出来的,我会说出其他的事情也在所难免。有时候会想像一些不像是自己会想到的恐怖事情,因而完全睡不着。换句话说是同样的意思。我虽然是我,但我并没有掌握全部的我,所以大家肯定只是我未曾想过的下意识想像,或许全都是我自己反射而成的。所以我觉得大家就是我,我就是大家。或许这个世界,其实只有我一个人,现在这样的对话都是我在自言自语,我只是在以我所想到的事情回答我自己。」
  我原本认为至今的生灵现象,是因为无法认知自我而产生的现象。
  「走进教室,就有许许多多的我前来迎接。我教导着这些我,确认我又学到了更多的知识,这令我很开心。我会对我投以微笑,有时候会捉弄我,对我恶作剧,在和我无关的地方闹事,成立我从未想过的信仰团体。其实这肯定是我希望我去做的事情,我眼中所见的我,肯定不存在于现实,这是不存在的我拥有的可能性。或许我会从事其他的工作,会与未曾创造过的另一种我成为朋友,像这样幻想我自己的可能性就可以认知到,我能够成为我自己,真是太好了。」
  相反,这个人完全相反。
  因为完全否认他人的存在,使得世界只剩下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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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其实我应该要帮每个我取名字才行,因为如果他们是别人的话就麻烦了。其实我好想帮大家挂上名牌,但要是我说出这种话,更为成熟的我就会加以否定,所以我没办法轻易这么做。我或许就是以这种方法遵守规则和秩序,这么一来,我心中就会出现安心的情绪,我可以继续稳定处于我之中,以此接触许许多多的我,然后我又可以认同我。我就是像这样一直持续运作,所以我将会永远是我,这个世界肯定只以我而组成……」
  
  名为自己的形象,没办法脱离身体。
  所以纳西瑟斯才会爱上倒映在水面的自己,因为身体化为混沌而发疯致死。
  
  这样的人,为什么能过着正常的生活,和我们进行正常的对话?
  矛盾与矛盾重叠,要理解并接受这种事情,简直是疯狂的行径。
  「——可是,我不知为何能够辨别其他的我。明明全都是我,但这些可能性绝对不会接受其他的我。明明都是我,为什么会这样?」
  小手毬老师悲伤地露出微笑。
  「所以,我希望所有人都能够认同我就是我。也因此我每天都好努力,努力画画、努力安装镜子……」
  「……你这么做,害得香澄差点就崩溃了。」
  我无法压抑涌上心头的怒火。「你害得香澄差点就迷失自己!不准把你擅自幻想出来的世界,套用在我的青梅竹马身上!」
  「咦,我看得到我吗?好棒!」
  然而,这名教师却带着闪亮的眼神露出笑容。
  「是怎么样的我?好想见个面,肯定是和我完全不一样的我!」
  「胡说八道,香澄就是香澄!小手毬绫芽这种疯狂老师,这个世界上不会有第二个!要是有第二个还得了!」
  「为什么你要气成这样?为什么要露出愤怒又悲伤的表情?你不也是我吗?」
  老师以怜悯的眼神轻视着我。
  「……原来如此。你,也是我。」
  并且擅自做出解释。
  「我只是在害怕我。我们肯定可以理解彼此,因为,你也是我。我肯定不想认同你。可是,我累了。我不可能否定你。因为,你是我。全都是我。所以,我就把我当成是你吧。你也是我吧?接纳吧,认同吧——你,就是我。」
  「——小毬有什么不满?」
  江西陀咬着嘴唇如此询问,她紧握的拳头在颤抖。「如果你已经自行解释了整个世界,那不就好了吗?为什么还要波及别人?」
  对于这个询问,小手毬老师再度露出悲伤的笑容。
  「因为不安。」
  这是一种偶尔会杀人的,漠然的恐惧。
  「这只不过是些许的,模糊的不安。」
  
  「借口讲完了吗?生灵的召唤者?」
  
  她至今居然面不改色,简直令人感到不可思议。
  她至今居然默不作声,简直令人感到不可思议。
  「我——」
  「住嘴,给我听好。不准继续在我面前侮辱世界。」
  直到刚才默默聆听这番偏激言论的暴君,终于展露本性。
  她张嘴嗤笑,甚至露出深处的臼齿。
  「你是这个世界上的唯一?胡扯也该有个限度才对。只不过是个『教师』,竟然敢把我统治的神乐咲闹得天翻地覆,我的个性无法容许这种事情。」
  而且最重要的,她对于自己最喜欢的这个世界惨遭蹂躏感到愤怒。
  「你否认了我们这些原始的个体。虽然不想承认,但这是新的教育形态。如果有人因为那种程度就失去自我,确实需要给他们一些警惕。要是擅自把希望加诸在他们身上,擅自让他们抱持梦想,等到最后发现只有绝望的时候却没人肯负责,这还算什么教育?相较之下,如果换个角度来看,你或许是个出色的教师。把绝望塞给那些双眼闪亮、寻求希望的学生,让那些怀抱梦想的学生看清现实。我原本认为教师是狗屎不如的存在,但是看到你这样真心爱着孩子的教师,我首度感动了。」
  很难得,真的是很难得,代表赞扬着她所认定的敌人。
  「不过,这样没办法征服世界。因为听到这种话语就绝望的人,就只有那种真正的『凡人』。所以我不会被你的仪式统治,丘研没有任何人会屈服于你。」
  「你是我,无论在哪里,你都不会是唯一。」
  「我确实存在于任何地方,我或许确实无法成为独一无二。不过我是我。为什么?因为我就是我!无论谁在谁之中看见我,我都是我,是我所认同的唯一,不可能所有人都是我,要是有这种事还得了!我不会让任何人否定,不会被任何人理解,不会让任何人认同我以外的人!」
  暴君以慑人的目光射穿教师。
  即使如此,小手毬老师依然脸色苍白拼命诉说着。
  「为什么要否定我到这种程度?你明明是我啊!同样都是我,为什么就不肯相互认同?所以我们才会永远争执下去吧!我肯定能够被我认同,只要每个名为我的可能性,都能用这种方式相互守护,肯定——」
  「个性这种玩意,从一开始就是你死我活的竞争吧?」
  社会科准备室,响起一个碎裂的声音。
  代表握拳打向桌面。这个碎裂声肯定来自代表的拳头。
  「再天真也要给我有个限度。如果出现和自己相同的人,只要将那个家伙排除、令他屈服、令他绝望之后加以消灭就行了。历史至今就是用这种方式创造着唯一,你只不过是画地自限,还企图拖着别人一起下水。你和那些附和你的家伙们,除了叹息之外做过什么事情?从别人那里夺走了什么?别再一副受害者的模样了,我和你都一样,在采取行动的那一刻,就是货真价实的加害者了!守护?认同?别逗我笑了,简直是天大的误解!看看太阳吧!那是将一切吞噬殆尽、统治我们,独一无二的强大存在!包含你在内,无论有多少个沈丁花樱,我都会将这些家伙吞噬殆尽,让我成为唯一的我!」
  原来如此,这些人是同类。
  相互主张自己是独一无二。
  然而,两人的方向完全相反。
  小手毬老师否定他人的存在,认定世界就只有自己。
  相对的,沈丁花代表把自己和他人划清界线,为了保持自我,用尽所有手段战斗至今。
  两者的差别在于逃避与战斗。仅止于此。
  「明明是我,不准说你并不是我。因为你全都是我——」
  「你就这么坚信而终吧。我已经熟知你了。你夺走的那个世界,原本是属于我的东西。『还来吧』。」
  代表以像是要吃人的凶猛气势走向小手毬老师。
  「——我,是我。」
  即使如此,小手毬老师依然拼命说着。
  「对,你是你,不是你以外的任何事物,这我可以保证。你只是作梦作过头了。居然以为这个世界全都是由你打造的,傲慢也该有个限度才行。你就只是『超自然专家小毬』,不多不少就只是如此。许多人被你玩弄于股掌之间,你的这份知识、行动力与疯狂,就由我来统治吧。」
  暴君嗤笑着俯视教师。
  「不过,你夺走的世界真是脆弱!你这种做法不可能足以统治世界——一句话,我只用一句话,就要收复你从我们这里夺走的世界。」
  接着,正确得令人绝望的这番话重创恶魔。
  
  「和个性或唯一无关,你只是没这个能耐罢了。『认清自己的斤两吧』,人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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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跃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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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验证团员

8楼
发表于 2012/03/27 | 编辑
终章   校园生活「Titina」     BARITONE  AD  LIB
  
  清宫似乎睡过头了。
  我在准备出门时收到这样的简讯,然后离开家。
  不,这件事本身没什么特别的含意,不过这么一来,我早上不就得自己上学了?会合的老地方没有清宫的身影,是一幅有些落寞的风景。
  我悠闲漫步享受风景,此时一张纸映入我的眼帘。
  「正在进行大规模清扫,请绕路通行,造成困扰敬请见谅。」
  逼不得已,我只好避开平常的上学路线,走在陌生的道路上。
  
  这是前几天决定的事情。因为整座城市的涂鸦实在太多,在行政单位的规划之下,周边区域正加快脚步进行清扫作业。
  就像是配合这项工程,绿洲的人们也终于动起来,一起清除自己所在建筑物的涂鸦。小柳津说,其实大家私底下早就觉得恶心并且很想赶快清掉,应该只是缺乏一个契机罢了。
  镜子也配合这项工程开始清除。虽然嵌入墙壁或钉在墙面的镜子很难取下,但是不久之后应该会全部清光吧。
  「圣保罗」的成员对此加以批判,但如今不再出现新的涂鸦,加上高层贿赂与作假帐等问题接连被揭发,导致这股势力迅速衰退。
  结果正如代表所说,扔着不管就自生自灭了。
  然而,我们肯定已经从那个教师的手中,收复了世界的一角。
  虽然觉得这次凑巧造福了大众,但或许也是一件好事。
  实际上,我们对小手毬老师做的事情是私刑,就某方面的意义而言,应该是相当不负责任的行动吧。
  只要没人知道这是造成困扰的行为,我认为被当成造福大众也无妨。
  就这么走了一阵子之后,我巧遇一张怀念的脸孔。
  是别着樱桃发夹,戴着眼镜的少女。
  「啊……」
  「——哟,好久不见。」
  听到我的问候,城尾泷学姐露出尴尬的笑容。「咲丘学弟,好久不见了。难得在这种地方遇见你,你上学都走这条路吗?」
  「平常走的那条路在打扫——呃,怎么走才能到学校?我觉得从刚才就一直在兜圈子……」
  其实我没有来过这附近,所以真的迷路了。身为风景男居然在文教区迷路,简直是一种耻辱。下次有空的时候我要走遍每个角落。
  「那真是辛苦你了。学校要往这里走,不介意的话,就由我来带路吧。」
  「喔喔,感谢帮忙。」
  我和城尾珑学姐并肩前进。我不禁回想起来,我们很久以前曾经一起放学回家。
  虽然距今应该是一个月左右,不过真的像是好久以前的事情。
  「上学有趣吗?」
  「社团活动很有趣。」
  「决定未来规划了吗?虽然我差不多该决定了,但还在烦恼。」
  「我的目标是成为家庭主夫,所以不成问题。」
  总是聊着不着边际的话题。
  虽然彼此都展露着笑容,却有种非常机械化的扭曲感。
  「——没想到小手毬老师,会担任超自然异象研究社的顾问老师。」
  城尾泷学姐首度在语气里加入像是情绪的情绪。她脸上挂着苦笑。
  「那位老师好像很忙,至今拒绝担任所有社团的顾问,所以学生会没有留意到她。真不愧是沈丁花同学,应该是用强硬的方式逼老师答应的,很像是那个人会做的事情。虽然很同情老师,但如果是老师自愿就没办法了。」
  「这种事,一般会在相关人员的面前说吗……」
  我们从小手毬老师的私人物品里,找出许多的喷漆罐与镜子,此外也找到她涂鸦时用来伪装的大衣、帽子和口罩。
  代表没有将小手毬老师身为教师的致命缺陷公开,代价则是小手毬老师必须不再进行那种召唤生灵的仪式,并且担任丘研的顾问老师。
  想到她对周围造成的困扰,这种条件也太简单了。代表的城府高深莫测,我至今还看不出其中的意图。
  小手毬老师稍作犹豫之后,就以「我不想辞去老师的工作」这种无关紧要的理由,颇为干脆地接受了这些条件。
  虽然这么说,但她从那之后就没有来过社办,简直是丘研挂名顾问老师的诞生。
  我们默默走了一段时间。
  「那个——」
  两人同时开口。
  「咲丘学弟,请说……」
  「不,城尾泷学姐先说吧……」
  怎么办?我稍微犹豫了一下。然而机会只有现在。
  我下定决心询问城尾泷学姐。
  「那个,我想请教学姐一个问题。」
  由我先说反而令城尾泷学姐紧张,她的音调变得有点高。
  「咲丘学弟,什么问题?」
  
  「……城尾泷学姐,恨我们吗?」
  
  突如其来的问题令城尾泷学姐眨了眨眼睛,接着有些落寞地露出笑容。
  「——有没有呢,连我也不清楚。」
  感觉这是有某种领悟的人会做的反应。
  「经过那件事情之后,我想了很多。和咲丘学弟保持距离,重新审视我自己。你们把枫救离那个无可救药的地方,至少我在这方面相当感谢咲丘学弟等人。因为我没有勇气为了拯救枫而做到那种程度。」
  「——这样啊。」
  这是令我有些意外的答案。
  「不过,我不能说你们的所作所为是正确的。」
  是的,我们肯定是错的。大概随时都是。
  「所以,我不会说咲丘学弟等人是正确的,只是如此而已。我没有制裁你们的权利……我们毁掉了枫。要是我擅自决定要为了枫而制裁你们,我觉得枫这次真的就不会原谅我了。」
  城尾泷学姐叹了口气。她身上没有之前那种走投无路的咸觉,而是非常悠闲的沉稳气氛。「为什么我和枫是长得一模一样的双胞胎?」
  「我认为,并不是错在你们是双胞胎。」
  「人类是看外表的生物。我没有体会枫的痛苦。」
  城尾泷学姐说出这种像是某人会说的话。「我认为人类是看外表的生物,而且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咲丘学弟不这么认为吗?」
  对于这个问题,我察觉我已经有既定的答案了。
  「或许吧。不过,我不能认同这一点。」
  「……那么,我们彼此彼此。」
  我们相视而笑。
  这肯定是一幅祥和的风景。
  
  「话说咲丘学弟,超自然异象研究社最近似乎比较安分了,我有点佩服。这时候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随着社团重整计划的实施,学生会正在广征人手——」
  「原来还没学乖?你、你也太不屈不挠了吧!」
  似乎是总算恢复为原本的调调了,城尾泷学姐开始发出危险电波。
  「讲什么学乖不学乖,咲丘学弟原本应该和我们为伍才对,我相信这么一来,咲丘学弟也能透过改善学校的活动,累积各式各样的经验与品德,成为出色的社会人士回到世间。至少你这样的人才,不应该待在危害社会的超自然异象研究社。到头来,咲丘学弟对于学校教育的认知有着根本上的误解。现在教室的制度也已经多样化,从黑板制进入会议制——」
  我快步赶往学校。总之先到学校,朝学校前进吧,这么一来就可以得到解脱。
  然而城尾泷学姐像是要加以对抗,毫不喘息对我发送电波。
  「从这个角度来看,我认为像这样循规蹈矩可以促进自己的成长,发展成对自然与社会的贡献,这才是——」
  「话题是怎样进展到这种方向的……?唔喔、我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办!在上学之前我非得先去某个地方一趟,这下可糟了!」
  我刻意提高音量大喊,城尾泷学姐随即扬起眉角。
  「……咲丘学弟,这是怎么回事?现在你绕路去任何地方,都会赶不上上课的时间,你难道要当着学生会长的面跷课?」
  「我要忙的事情就是这么重要。那就这样啦!」
  我拔腿逃走之后,后方传来一个竭力嘶吼的声音。
  「咲、咲丘学弟!我不会放弃的,咲丘学弟!」
  
  好啦,这下子跷课了。现在我时间多得是,不过要做什么?
  总之我朝着绿洲的小巷前进。
  走了一段时间之后,我顺利抵达外表寂寥的建筑物「无自觉」。
  打开门,刚开店的店内响起一个充满朝气的声音。
  「欢迎光临~~!请问几位?」
  似乎是服务生的少女跑到我面前。
  「哟,差不多习惯这份工作了吗,香澄?」
  听到我的声音,担任服务生的少女——香澄开心地露出开朗的表情。
  
  「什么嘛,原来是咲丘。有什么事吗?」
  她穿的不是平常那件别满安全别针的黑色衬衫,而是荷叶边的围裙连身服,所以给人的印象差很多。不过看到香澄穿这种衣服,就会觉得她果然也是女孩而感触良多。
  从她充满活力的样子,无法想像她不久之前还是个完全不想工作的家伙。
  「只是来看看。这套衣服很适合你。」
  「哼哼,因为穿的人是香澄小姐。很可爱吧,是老板自己做的喔!」
  「——真的吗?」
  我哑口无言。小柳津居然有这种可爱的嗜好,我甚至不愿意想像。那个大叔,该不会其实想变身穿上这种衣服吧?
  「对了对了,老板超过分的,把扫地拖地的工作全部扔给我,自己却在抽烟、玩手机。不过打扫挺好玩的,所以我不介意就是了。」
  「吉他怎么样,有在练习吗?」
  「当然,店里有时候会帮我安排空间表演,然后这里的常客都会听我唱歌。还有还有,我最近也有歌迷了。」
  「……看来过得挺快活的,太好了。」
  香澄露出娇羞的笑容。
  「今天我傍晚就可以下班,我晚点可以去咲丘的学校吗?我想去一次高中看看。」
  「喔喔,那就来吧。只要说是神乐咲高中,每个人都知道在哪里。走进校门之后,你就到后面的木造校舍三楼最里面的房间。」
  「……希望我记得。」
  香澄嘻嘻笑了几声之后,其他客人来到店里了。她只说句「老板在吧台」就跑去招呼客人,真是个充满活力的家伙。
  坐在吧台一看,小柳津果然在抽烟。
  「原来是咲丘,不要让我一大早就看到帅哥,我心情会烂到极点。」
  「……不然你要我怎么做?」
  「当然是带美少女——啊~~不过最近大腿成分补充得很足够,所以免了,你去死吧。」
  「小柳津,你其实不太想做生意吧?」
  我点了一杯最便宜的咖啡之后也拿出手机,登入「摄影俱乐部」审视上午的风景,接着小柳津摆着臭脸开始泡咖啡。
  经历那个事件之后,香澄似乎总算有心工作了,并开始寻找新的打工。但她好像已经被附近商家列为黑名单,在老是吃闭门羹而无所适从时,小柳津主动和她连络。
  小柳津居然表示要雇用香澄,而且附伙食与住处。
  总之香澄顺水推舟,二话不说就点头答应,即使我要她稍微考虑也不听,只留下「受你照顾了!」这句话就冲出我的住处。
  小柳津到底在打什么主意?总之我暗中观察整件事情的进展,不过以目前来说,香澄每天都开心工作着。
  
  「我说小柳津,生灵真的不存在吗?」
  「怎么忽然问这个?」
  我把手肘撑在桌面如此询问,小柳津纳闷地嘟起嘴唇。
  「虽然代表当时的说明令我不禁认同,但还是很不科学吧……香澄看到的东西,真的是『自己的幻影』这种暧昧的玩意吗?」
  小柳津哼笑回答我的询问。
  「包含我在内,这都是超自然异象。如果我这么说,你会相信吗?」
  「——或许不会相信。无论是筱塚先生或是小柳津,总有一天肯定能以科学来解释。」
  「那么,就是这么回事了吧?」
  小柳津闭口不语,就像是表示话题已经结束。
  科学万能。我也相信着这种说法。
  但如果不相信超自然异象,任何事物真的都能以科学证明吗?
  我不经意看向香澄。
  她的双眼,映着什么样的光景?
  「我雇用员工令你这么意外?」
  小柳津板着脸向我说着。
  「确实令我意外。为什么会回心转意?」
  「在进行例行交易的时候,我向集团提到香澄的名字,不知道是柏木老爷子的女儿还是孙子,似乎是香澄的粉丝。」
  「歌迷?」
  「歌迷。居然有怪胎会喜欢听那种玩意。」
  小柳津得意洋洋哼出一口气。
  「把她留在身边似乎就有利可图,而且她自己也有心工作了,顺水推舟的是我才对。」
  「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很乐见这种结果,但那个家伙能干吗?」
  「不,有够惨的。我要她把地面打扫干净,她居然拿餐巾当抹布放在地上用手擦。其他部分也一样,该怎么说呢,她没有餐饮业的常识,一般来说第一天就会被开除了。」
  小柳津如此数落,并且看向香澄。
  看到香澄笑脸迎人的样子,小柳津叹了口气。
  「只不过,要是美少女得去贫民窟,我的心情会烂到极点。别误会啊,这是因为那个家伙是美少女,既然是美少女就没办法了……你笑什么笑?」
  「哈哈哈、哎,我就当作是这么回事吧——不过,为什么到现在才征人?应该还有其他肯工作的家伙吧,你这里不是经常客满?我很高兴你愿意收留香澄,但你其实可以更早征人。」
  「想在咖啡屋工作有三个条件。第一,认真勤劳。第二,有力气又有胆识。第三——」
  顺着小柳津的视线看去,香澄正在那边看着这里。
  「客人点单……那个,应该是每日咖啡三杯!」
  「笨得不会多嘴泄漏情报,也不会多嘴打听情报。」
  原来如此。
  对于香澄而言,这里肯定是最好的职场。
  
  迟了好久,我终于抵达学校。下午的课应该已经开始了。
  虽然也可以直接去社办睡觉,但我先前往社会科准备室一趟。我的记忆是正确的,这天下午没课的小手毬老师,果然正在幸福地午睡。
  这张呆脸居然成为信仰团体的教祖,唤醒人们内心对生灵的恐惧。如果我们丘研以外的人知道这件事会怎么想?
  睡觉的小手毬老师打了一个喷嚏。
  她微微张开眼睛重新坐正。
  「……早安,我没睡。」
  「完全听不懂,这是什么意思?小毬早,我是咲丘。」
  听到我的名字,小手毬老师打个呵欠揉揉眼睛。
  「原来是咲丘同学啊,真是的,别吓我啦……」
  小手毬老师摇摇晃晃起身。「我帮你泡杯红茶……」
  「呃,谢谢。」
  这次没有征询我的意见。不过好久没喝红茶了,所以我恭敬不如从命。
  小手毬老师把茶包放进杯子,倒入开水之后将杯子递给我,就这么静静坐下。
  「为什么没来社团?」
  听到我开门见山这么问,小手毬老师露出苦笑回答。
  「——我可以讲一段往事吗?不是什么有趣的话题就是了。」
  「我从一开始就不期待会是有趣的话题。」
  小手毬老师深深叹了口气。
  「我在之前的高中,遭受过霸凌。」
  「——念高中的时候?」
  「不是,是当上老师之后。」
  小手毬老师说完之后,满不在乎脱下身披的白袍。
  夏季将近,现在是逐渐闷热的季节。从短袖露出的手臂——
  看到我明显皱起眉头,小手毬老师连忙说着「抱歉抱歉」并重新披上白袍。
  「不过,我终究是老师。老师一定不能打孩子,老师一定不能抵抗孩子,老师一定要取悦孩子,老师一定要认同孩子的优点,老师一定不能指摘孩子的缺点,老师一定要对孩子温柔,老师一定不能教导多余的事情,老师一定要让孩子进入好大学,老师一定要让孩子露出笑容,老师一定不能成为孩子的累赘,老师一定要回答孩子所有的问题,老师一定不能背叛孩子家长的期待,老师一定不能在孩子争吵时插手,老师一定不能玷一污学校的名声,老师一定不能让学生退学,老师一定不能让学生停课,老师一定要保护孩子。」
  这个人,因为喜欢孩子而成为老师。
  要是老师没这么做,肯定没办法继续当老师。
  然而,这个人为什么非得受苦才行?
  「结果,我来到了神乐咲高中。把所有人都看成我,是后来的事情。」
  在那个时候,或许这个人的心中,已经有某种东西走上绝路了。
  「这所高中的孩子们好温柔,总是挂着笑容对我说话,用『小毬』这个绰号称呼我——可是,这样我就分辨不出来了。所有人在我眼中都是认真而闪闪发亮,完全分辨不出谁是谁,所以我记不得所有对我温柔的人。大家都非常认真,努力生活,因为有太多这样的学生,所以每个人的长相、名字、成绩、专长、嗜好,以及最珍惜的事物,在我眼中已经完全一样了。很奇怪吧?我明明就是想和这样的孩子们一起享受校园生活的耶——这么一来,我已经搞不懂自己为什么待在学校了。」
  一鼓作气说完这段话之后,小手毬老师垂头丧气。
  「我不适合当老师吗……」
  我在犹疑。
  如果问我是否能理解她的境遇,我认为我绝对无法理解。
  小手毬老师的孤独与绝望,我似乎可以理解,不过即使如此,我的理性也告诉我绝对不能加以理解。
  但是,我和这个人不一样。而且,这个人和我不一样。
  所以我将自己的事情全部置之一旁。
  
  只能对眼前这个人的主张感到憎恨,感到愤怒。
  
  「个性这种东西,像你这种现代人,哪可能认知得到?」
  
  就像是怀疑是否听错,小手毬老师以呆愣的表情凝视着我。
  「到头来,我无法理解为什么要保护这种从一开始就不存在的玩意。我大致明白小毬所说的。虽然那种齿轮玷污了风景,但我认为这是和我拥有相同想法的人所做的事情。我一直认为这个人想告诉世人,这个世界是以齿轮组成的,所以才会发出这种愤怒的讯息。然而并不是这样。你的说法,还是以世界存在着个性为前提——并不是这样吧?个性这种玩意早就毁灭了,你作这什么白日梦?」
  映在她那双眼睛里的人,是小手毬老师吗?
  肯定是小手毬老师吧。
  「油画作品是最棒的,是这个世上独一无二的存在。雕刻作品也不错,那是瞬间的佳话聚合体。演奏会也很好,香澄的街头表演是最棒的,有一种完全不同于聆听CD的热情、理念和感动。我并不知道她唱得算不算好,但我听到她歌声时受到的冲击,因为是在那个时候、那个场面、以那种心意在那种风景歌唱,所以是最棒的——但是为什么会那么好?因为未曾看过,因为未曾听过,因为未曾感受过,因为未曾传达过,因为这是当时的唯一,是当时的回忆,是当时仅此一次的宝物。」
  当初,我们肯定会对崭新的事物抱持期待与感动。
  「——不过只要搜寻,总是可以查到前例。只要有一个构图、一种设计、一段文字或一处雕刻相同,就是抄袭。以前没有任何人在意这种事,会为了当时的瞬间而感动。可是现代人呢?却总是在寻找前例。*热情的家伙很少,所以我们可以有所感动。对,进行判断的人总是我们自己。但要是这么轻易就搜寻得到,根本就不可能打造个性吧?知道现在有多少人吗?知道现在有多少种艺术吗?知道历史至今诞生过多少人与艺术吗?已经是极限了,该死心了。人类已经很努力了,让名为脑袋的软体发展至今,让名为身体的硬体发展至今,而且任何人都可以自称艺术家,所以已经完了。在这个数位时代,个性这种玩意不可能留存下来吧?」
  「这、这是在说什么,咲丘同学——」
  小手毬老师脸色苍白并且发抖。
  「听好,井底之蛙不知道大海的存在,所以是唯一。这个世界只有我们,所以我们拥有个性。不过有一天,大海主动上门了。这是一种革命,比我们想像的还要具有革命性。海里有许许多多的生物,有罕见的东西、庞大的东西、琳琅满目的东西,漫长的历史不断累积,这些东西一直留存下来,并且可以当成风景在一瞬间掌握,很厉害吧?看着海当然很有趣,令我们认定自己也是大海的成员……不过,我们是青蛙,没办法进入那幅风景,没办法活在那幅风景之中。」
  「不要,别再说了……不是我,这不是我,我不知道这是在说什么!」
  没错,对现实后悔吧。
  「我说的是网路,小毬。现代人得到网路了。」
  游说这种令人作呕的理想,我憎恨着自己的嘴皮子。
  「网路的风景让全世界和自己相连,然而网路把那种风景全部保存下来了,并且可以重复播放无数次,包括那种感动,那种热情!明明喜欢那一瞬间的喜悦,却只凭区区的电子档案,就说和我感觉到相同的喜悦,胡说八道!那种玩意哪里好了?你是被扁平液晶画面的哪个色彩感动到了?曾经对XYZ表色系的多少数字感动?取样率呈现了多少电子资料?位元率越高越好,对吧?只要解析度、压缩率,fps的数字漂亮就满意吗?这就是你所爱的唯一风景吗!」
  「别再说了……别说了……别说……我没有这么想,我不愿意这么想!我不要想这种事情,别再说了!」
  小手毬老师掩耳呐喊。
  「你的瞬间就只有这样吗?那种风景,只要按下滑鼠右键,想复制多少就有多少吧!这样你就满意了吧?所以才会把风景当成不值钱的东西,以金钱衡量艺术的价值吧?怎么可以得意洋洋享受复制品的复制品的复制品就满足!不是这样吧!我们的风景不是那种玩意吧?无法以言语表达,无法以文章描述,无法以绘画完全描绘,无法以音乐完全传达!我们的感动、热情还有灵魂的光辉,不是这种东西就能表达出来的吧!讲什么个性,别逗我笑了,我们已经失去认知个性的重要感官,失去灵魂的颤抖了。承认吧,也只能承认了,该死心了吧!名为个性的风景,早在很久以前就已经毁灭了!」
  
  一阵静寂降临社会科准备室。
  室内就只有我的喘息声,以及小手毬老师抓着桌子发抖的声音。
  小手毬老师战战兢兢开口说道:
  「……你,是谁?」
  她的双眼,明明只映得出自己的身影。
  小手毬老师明显把我视为异物。
  「你,不是我。你这种人不会是我。你是谁?会思考这种恐怖事情的你到底是谁?」
  「小毬,我是『风景男』。」
  我的宣告,就只有这几个字。
  结果光靠言语,甚至无法传达我内心想法的一半。察觉到这个事实的我莫名烦躁起来。
  「所以,我不相信你这个超自然异象的存在。再也无法以双眼认知风景美妙之处的家伙,没资格谈论世界……我们会从你这种人手中收复世界。」
  我瞪了面前的老师一眼,然后离开社会科准备室。
  「是吗?原来如此——我明白了,你是另一个人。」
  我的身后,传来这个充满怨恨的声音。
  「绝对无法和我相互理解的另一个人。是这样没错吧,咲丘同学?原来如此,咲丘同学。谢谢你,咲丘同学。只有你绝对是我的敌人,咲丘同学。我会努力,努力打倒咲丘同学。所以咲丘同学必须一直是另一个人。只要咲丘同学在,我就能继续努力。我说得没错吧,咲丘同学——」
  小手毬老师宛如说着呓语,不断呼唤着他人的名字。
  打开社办一看,钞票在飞舞。
  这是一幅豪迈的风景。
  「喔~~咲丘,终于来了吗?你好慢。」
  「一点都没错,你跑去哪里鬼混了?啊、你看你看,我有好多小孩~~!」
  江西陀与香澄手上拿着厢型车棋子玩,车上插了好几根粉红色的棒子。仔细一看,社办中央已经摆着一张巨大人生游戏的地图了。
  正在调节左手绷带固定扣位置的代表,朝着进门的我看了一眼,随即将视线投向香澄。
  「咲丘学弟,香澄妹妹为什么会在这里?我们社团什么时候变成对外公开了?」
  「别在意,反正并不是不认识吧?」
  「那么,既然不是不认识,就来试听咲丘学弟上次朗读的官能小说录音吧。」
  「非常抱歉!下次我会确实得到代表的许可,确实办理既定程序之后以严谨的心态让香澄过来,所以今天请原谅我吧!」
  「很好。你太宠香澄妹妹了。」
  萩学姐戴着耳机,指尖轻快敲打着手边的笔记型电脑。出岛学长把阿槌放在头上,并且拿毬和它玩,似乎是要教它一些才艺。
  「又是人生游戏?今天不是说会买新的游戏过来吗?」
  「不,我凑巧看到一个便宜又适合老玩家的旧型人生游戏,所以想借机用这个让香澄妹妹俯首称臣。」
  代表在香澄的旁边冒出杀气。「我一定要让她输个精光才肯罢休。」
  「姐姐,桌上型的人生游戏,没有攻击用的卡片啦……」
  「为什么要这么敌视香澄……不,她是个任性又令人火大的家伙,我也能理解这一点。」
  「就是说啊,小樱从刚才就好冷漠……呜呜呜呜……」
  香澄跪在我的脚边牵起我的手,看来是想假扮成悲剧女主角。
  「啊~~好了好了,总之回去坐好,不然我进不去,好吗?」
  我用力摸了摸香澄的头,她像是感到酥痒般笑着回座了。
  不知为何,代表和江西陀以冰冷的目光看着这一幕。
  「既然有新成员前来,就要先决定人生的胜利者。这是丘研的铁则。」
  「原来如此,既然是原则就没办法了。」
  「而且新人要输个精光,这是血则。就让你见识等级的差异吧。」
  「喔喔,令人摩拳擦掌耶,我个人也认真一次吧。」
  真是麻烦的原则。
  我和萩学姐相视露出苦笑。
  「话说咲丘,那个穿白袍的家伙是谁?」
  不愧是出岛学长,似乎连自己就读的高中老师都不认识。
  ——慢着,咦?
  
  「呀喝~~有好好进行社团活动吗~~?」
  
  所有人僵在原地。
  「咦、那个、这——咦?为、为、为、为什么?」
  首先回过神来的我,不由得双脚一软向后退。
  「小毬,你几时在我后面的?」
  「从刚才就一直都在啊,真是的。咲丘同学这样很没用喔,咲丘同学真是个没用的孩子。」
  小手毬老师一改片刻之前绝望颤抖的表情,而是对我投以笑容。她的双眼发出灿烂的光辉。
  而且,情绪有些亢奋。
  「我也可以参加人生游戏吗?」
  「无所谓,还有空位。」
  代表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指着叠在旁边的铁管椅子。「出岛,发钱给小毬和咲丘学弟。好啦,那就开始吧。」
  出岛学长把游戏用的货币交给江西陀,再传给我和小手毬老师。我们两人也就位了。
  「——小毬。」
  「什么事,咲丘同学?」
  「不要这样盯着我看,我会不好意思。」
  「这种程度就会静不下心?啊哈哈~~咲丘同学真是个没用的孩子。」
  不妙,她的眼神从刚才就是认真的。这个人该不会已经学习到,敌视我可以让自己的人格稳定——不,怎么可能有这种事!
  无论如何,我太贸然行事了……我做了什么致命的错误选择吗……?
  代表似乎也察觉到不对劲了。不过当我投以求救的眼神,代表回我一个冰冷的视线。她以眼神告诉我「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事情,但与我无关」。
  代表转动转盘开始游戏。这么说来,因为代表总是擅自带头开始玩,所以我们不曾在游戏开始之前决定顺序。
  「丘研也变得热闹起来了。总之小毬是一丘之貉,所以应该没问题。」
  江西陀看向上空轻声说道:「——所谓的一丘之貉,难道是[x]成语?」
  「虽然并不是无法体会你的想法,但这句成语应该不是出自下流的心态。」
  「好久没玩这种东西了~~嘿!」
  香澄用力转动转盘,然后让棋子前进。「在山上遇难……得借钱脱困?」
  这家伙似乎与金钱非常无缘。放在牛仔帽里的钞票,像是变魔术一样逐渐消失。
  「唔唔唔,机器小妹,帮我拿借据。」
  「那个,机器小妹这种称呼方式有点……」
  萩学姐的绰号似乎定案了,真可怜。
  「唔嘎~~!啊、来听摇滚乐吧,摇滚乐。这里刚好有收录音机耶,我有CD!」
  「喔喔,说得也是。偶尔听听这一类的曲子吧。」
  听到香澄的提议,我起身走向收录音机,但代表挡住我的去路。
  「社办禁止播放摇滚乐。」
  「——我第一次听说这种事。」
  「因为我现在才说。」
  代表双手抱胸面露怒意。「话说咲丘学弟,不觉得想听听钢琴协奏曲吗?那个很不错喔,旋律的波浪会令内心跃动。」
  「呃、这样啊……」
  代表打开收录音机,硬是要放入古典乐CD。
  「哈哈哈,小樱好土喔,钢琴完全比不上电子键盘吧?力道完全不够,没办法像这样让内心受到震撼。」
  香澄开怀大笑的声音,令社办的温度瞬间降低。
  「很好,香澄妹妹,出来分个高下吧,我派出岛对付你。」
  「讲这什么麻烦事啊,沈丁花,轮到你了,快来转转盘吧。」
  出岛学长如此说着,并且和阿槌玩在一起。学长不知何时赚了好多钱,是野槌蛇的力量吗?
  「这个没用的家伙……!喂,这孩子是咲丘学弟的宠物吧?我不知道说过多少次了,要叫我代表。必须要严格管教才行吧?」
  「代表,用不着这么刻薄吧?我知道您很不高兴,但这样不像代表的作风。」
  如果是代表,这样的玩笑话应该会一笑置之才对。
  「这是音乐性的差异。」
  「真正喜欢古典乐的人,不是会尊重别人的音乐吗……?」
  「不过,如果对方否定我的音乐就另当别论。」
  太不讲理了。
  在这之后也一样,每次香澄不经大脑发言,代表或江西陀就会出言反驳,这样的对立状况不断持续着。
  然而就我的观察,这应该不是讨厌彼此而相互仇视的举动。
  香澄开怀大笑招惹代表,代表则是回以不悦的态度。
  或许,这是代表遇见一个好对手的开心状况。
  这肯定是一幅美丽的风景。
  
  小手毬老师坐着不动,茫然看着这样的光景。
  「不过话说回来,为什么大家快乐成这样?这里是超自然异象研究社吧?」
  「还用说吗?因为人生很快乐。」
  代表开怀大笑,将转盘递给小手毬老师。「转这个转盘的是你,无论停在哪一格,都要接受上头所写的状况。要怎么解释端看你自己。」
  小手毬老师咽一口气让棋子前进,结果停在强制停止的格子。
  「啊、是就业的格子……来,请选择。」
  管理卡片的萩学姐,把一叠职业卡递给小手毬老师。
  「不过话说回来,这个人生游戏的卡片种类设计得好露骨,像是后门卡或证照卡之类的。」
  「游戏主题好像是『泡沫时期的破灭』。即使就业也不能松懈喔,随便一个事件都可能丢掉工作。」
  真是无谓的重现率。而且比起一般的人生游戏,职业种类多得非比寻常。
  不过,这个游戏以这种方式,允许玩家在某种程度之下自由选择职业,这应该是最好的救赎吧?此外好像还能强迫结婚的样子。
  「这个,要还哪一种好?」
  「除了赌徒和歌手之外都差不多,选你喜欢的就行。」
  香澄对这个名词有所反应。
  「啊、我要当歌手,所以帮我保留喔!」
  「嗯,既然这样,虽然赚钱效率很差,但我就当歌手吧。」
  「唔叽~~!小樱欺负我!」
  小手毬老师烦恼了好一阵子。
  在烦恼、烦恼、不断烦恼之后……
  「哎,结果除了这个,我想不到其他喜欢的工作了。」
  
  她选了教师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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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楼
发表于 2012/03/27 | 编辑
后记
  
  各位好,我是耳目口司。
  没想到会出第二集吗?我也是。付梓本身就是一件神奇的事情。
  
  拿起本书阅读的读者,请容我致上由衷的感谢。
  话说回来,各位喜欢电影吗?我非常喜欢电影。
  说来庆幸,我的住处附近就有一间电影院,即使已经是电影上映的时间,只要我跨上脚踏车,都还来得及在广告播完之前赶到,所以不小心就会用上两个小时享受虚构的电影情节。
  我尤其喜欢大型爆破场面的电影,对我来说,「肌肉×*÷同伴人数」就是我对电影喜好程度的计算公式,我最喜欢肌肉男独自潜入敌阵爆破的剧情。最近健美帅哥的CG动作片比较多,肌肉和*有些不足,实在令我难过。
  然而,我并不是讨厌喜剧片或悬疑片,也很喜欢动画、科幻与奇幻片,电影配乐更是令我爱不释手。
  这次想要让剧情有些起伏,所以选择的曲目低调许多。相较于「布兰诗歌」,这次给予的震撼或许比较小,不过这是一首热闹又美妙的曲子。
  虽然这么说,要我这个多话的人介绍无声时代的伟人魅力,似乎完全没有说服力就是了。如果能以这本书为契机,让各位稍微对早期电影感兴趣,就能令我高兴得无以复加了。
  在撰写续集的过程中,我重新审视自己的文笔风格,增加登场角色,还被截稿日追着跑并且来不及交稿,真的都是相当宝贵的经验。目前还处于在错误中学习的阶段,愿我有荣幸为各位带来阅读的乐趣。
  
  又要讲一些比较无趣的事情了。各位知道镜子里的人是谁吗?
  我在照镜子的时候,无法完全肯定镜子里的人真的是我。简单来说,因为左右相反。关于这个现象,已经从康德「右手与左手」的议论而为人所知了。至于左右相反的问题,正如各位所知,在心理学家格雷戈里导出「物体处于相反状态」的结论之后得以解释。
  虽然有一种镜中影像不会左右相反的「真实之镜」,不过听说那种镜子会令某些人引发强烈的异样感。一般来说,我们都在普通镜子的环绕之下过生活,所以会认为「真实之镜」才是左右相反的虚像。不过这才是他人实际上「看到我们的样子」,这又是一件耐人寻味的事了。
  所以说,位于镜子里的人是谁?是名为「我」这个物体左右相反之后的存在。这种玩意肯定不是我,也不是别人眼中的我。
  换句话说,映在镜子里的影像,是酷似我的某种东西,只位于镜子里的扭曲存在。
  借由光线反射的视觉体验产生的哲学性僵尸,这是一种很巧妙的形容方式。这样的话,那玩意明明不是我,为什么我平常会把那玩意当成我?
  心理学家乔治·斯特拉顿持续戴着颠倒眼镜,借此成功适应颠倒的世界。斯特拉顿因而做出一个结论,认为「正立视野」只是触觉与运动经验一致的视觉影像,绝对正确的视野并不存在。和映在镜子里的那个玩意一样,这也是视野扩展之后诞生的另一个我吗?
  镜子里的影像,是位于另一种视野的我?抑或不是我?
  就我看来,两边都只能算是超自然异象。
  抱歉说了一个无聊的话题。希望今后还有荣幸让各位愿意听我的胡言乱语。
  
  虽然这是私事,不过请容我向相关人士表达谢意。
  N责编,写作速度慢的我总是造成您的困扰,真的很抱歉。不过我终于隐约窥见N责编的狂热癖好——唔喔,再写下去的话会被改掉!下次我会确实拟好故事大纲,今后也请您多多指教。
  まごまご老师,真的很感谢您这次也提供精美的插画。收到草稿的瞬间,该说是角色因而诞生了吗?那个,这次「角色得到生命」的感觉特别强烈。最近总是收到远超过我构想的插画,老实说我非常惶恐,但我会努力写出不输给插画的文章,今后也请您多多指教。
  协助变更房间装潢的家人们;我老是在大学课堂上睡觉,却还是告诉我报告缴交期限的贴心朋友们:提供我许多建议书目,每本书都非常令我感兴趣的教授;伟大的先人们;编辑部的大家;其他在本书出版的过程中提供协助的所有人士,请容我致上笔墨难以形容的感谢。
  最重要的,我要再三向各位读者致谢。感谢各位的支持。
  
  在第三集,我想和第一集一样,再度介绍一些华丽气派的音乐。
  《超自然异象研究社》今后也请各位多多指教。

                                   耳目口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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